第七章 伊拉克内鬼(第4/8页)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说他叫拉斐,并请哈里斯从头说起,从埃拉特度假时说起。于是哈里斯全都告诉了他。拉斐知道埃拉特的事(他刚刚看过了整卷档案),但他需要亲口核实。当讲到伊拉克时,他来了兴致。他先是提了几个小问题,让哈里斯慢慢说来。然后正式提问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问题,直至哈里斯把他在巴格达的所作所为重复了好几遍。拉斐没作记录;整个谈话都由录音机录下来了。最后,他用墙上的电话与隔壁的一位资深特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希伯来语。

他最后向斯图尔特・哈里斯再三表示感谢,称赞他的勇气和冷静,叮嘱他千万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并祝愿他平安返家。然后哈里斯就被引出去了。

一个人戴着防爆头盔、穿着防弹衣、戴着手套把信取走。信件用X光机拍了照片。以色列使馆已经有一个人死于邮件炸弹,他们不想再发生这种事了。

最后,这封信被拆开了。里面有两张半透明的航空信笺,上面写满了阿拉伯文。拉斐不会讲阿拉伯语,更不用说阅读了。伦敦情报站也没有任何人懂阿拉伯语,至少不能阅读这种蜘蛛般的阿拉伯文字。拉斐发了一份高度加密的无线电报告给特拉维夫,然后用正式和标准的格式——摩萨德内部称为纳卡(NAKA)——写了一份更详尽的报告。原信和报告被装进了外交信使袋,信使搭上了埃尔阿尔航空公司从伦敦希斯罗机场飞往特拉维夫本-古里安机场的夜航班机。

骑着摩托车的收发员和一名武装警卫直接到飞机旁迎接信使,并接过了帆布邮袋,送往索尔国王大道。刚过早饭时间,邮袋就到了摩萨德总部大楼,交到伊拉克科科长——一位叫大卫・沙龙的年轻能干的特工——手里了。

沙龙能说、能读阿拉伯语,这两张薄纸上的内容,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当年他与伞兵们一起训练时,在内格夫沙漠上空第一次跳出飞机时的感觉。

他避开秘书和文字处理器,用自己的打字机打出了信件的希伯来语译文。然后他拿上原文和译文,加上拉斐写的那份报告,去见他的顶头上司——中东处处长。

信中所述的大意是,写信人是伊拉克政权高层集团的一名高级官员,他愿意为金钱而为以色列工作——只为金钱。

还有一些其他内容,并提供了巴格达一家大邮局的一个邮政信箱作为回信地址,但信件的主要意思就是这个。

那天晚上,科比・德洛尔在他私人办公室里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出席会议的有战斗部主任沙米・格桑,还有中东处处长埃坦・哈达尔——大卫・沙龙的顶头上司,那天上午沙龙翻译的巴格达来信就是交给他的。沙龙本人也被叫来了。

从一开始格桑就持悲观态度。

“这是假的,”他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拙劣、这么明显的陷阱呢。科比,我可不会派我手下任何人去那里查核。那等于让我们的人去送死。我连派奥特到巴格达去接触也不会考虑。”

奥特是指摩萨德使用的阿拉伯人,是一种较低级的中间人,一般任务是去接触阿拉伯同胞以建立初始的联系。牺牲一个奥特,比牺牲一名羽翼丰满的以色列外勤特工损失要小得多。

格桑的观点似乎占了上风。那封信是一个疯狂的举动,很明显目的是要诱骗一名高级的卡查到巴格达,对其实施逮捕、拷问、公开审判、公开处决。最后,德洛尔转过头去看大卫・沙龙。

“嗯,大卫,你也有发言权。你有什么想法?”

沙龙遗憾地点点头。

“我基本上同意沙米的意见。我们不可能派人过去接头。”

埃坦・哈达尔向他投去了警告性的一瞥。部门之间通常是对手。不能把胜利拱手让给格桑的战斗部。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一个陷阱。”沙龙说。

“百分之九十九?”德洛尔讥讽地问,“那还有百分之一呢,年轻人?”

“哦,可能是一个并不高明的主意,”沙龙说,“我只是想起来,这百分之一也许是突然间我们又有了一个彭科夫斯基。”

房间里一片沉静。这个词语如同一个公开的挑战悬浮在空气之中。格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科比・德洛尔盯着他的伊拉克科科长。沙龙看着自己的指尖。

在情报界,招募渗入到目标国高层集团中的间谍只有四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最难的:派一个本国人——受过特别训练,还必须长相酷似目标国的国民——渗入到那个目标中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渗入者是在目标国土生土长的,能重新融入进去,并对他出国受训那段时间有个很圆满的解释。即使如此,他也必须经多年等待——也许是十年卧底——才能爬到能接触到秘密文件的有用的位子上。

然而曾几何时,以色列是这项技术的大师。这是因为当以色列还年轻时,在世界各国长大的犹太人纷至沓来。有些犹太人长得酷似摩洛哥人、阿尔及利亚人、利比亚人、埃及人、叙利亚人、伊拉克人或也门人。这还不算来自俄罗斯、波兰、西欧和南北美洲的犹太人。

其中最成功的卧底要数在叙利亚出生长大的埃利・科亨。他在外边度过一段时间后返回叙利亚,进入大马士革,有了一个新的叙利亚名字,随后成了高级政客、公务员、将军们的知心朋友。慷慨大方的科亨经常举办各种豪宴和聚会,这些军政要员在聚会上对主人无所不谈。他们说出来的一切,包括叙军作战计划,全都在“六日战争”前夕及时反馈到了特拉维夫。科亨暴露了,经刑讯后在大马士革的革命广场被处以绞刑。这种渗入者是极危险的,也是极稀少的。

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先移民的以色列人老了;他们土生土长的犹太孩子不学阿拉伯语,也无法从事埃利・科亨曾经干过的事业。所以到一九九〇年时,摩萨德的阿拉伯学专家比人们想象的要少得多。

不使用阿拉伯语特工还有第二个原因。一般来说在欧洲和美国更容易窃取阿拉伯国家的秘密。比如一个阿拉伯国家在从美国购买战斗机,在美国更容易获得这笔交易的细节,风险也更小。如果一位阿拉伯高官看上去比较容易接近,那么为什么不在他访问欧洲时,到他寻欢作乐的场所去接近他呢?所以,一九九〇年前后,摩萨德大部分行动是在风险较小的欧洲和美国进行,而不是在风险较大的阿拉伯国家。

然而所有渗入者中的大师,当属曾经多年操纵东德情报网的马库斯・沃尔夫。他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东德人与西德人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