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民(第3/9页)

希金斯先生看了一下他的登机牌:第34排,座位号D、E和F。他召集家人,检查了每个人的随身行李,然后排到队伍的末尾。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的起飞时间肯定是要延误的,那只是对外公布的时刻,一般来说都是假的。法龙机长关心的是,他是否能从曼谷机场控制塔得到在零点零五分前起飞的时限,他想赶在那个时限起飞。在现代民航界,获得起飞或着陆的时限才算数。如果你在西欧或北美错过这个时限,就有可能要在空中盘旋一个小时才能等到下一个时限。

延误二十分钟没有关系,他知道他可以在飞行途中补回来。由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南部上空的强逆风,他的飞行计划中的预计航程为十三小时二十分钟。因为伦敦位于零时区,时差应该是七个小时。在这个一月份的寒冷早晨,他大约会在六点二十分抵达伦敦。伦敦的室外气温接近零摄氏度,而此时此地,在午夜的曼谷,气温二十六摄氏度,湿度则高达百分之九十。

有人敲了敲驾驶舱门;乘务长拿着一份载客名单走了进来。他和手下的乘务员已经按人头数清点过了。

“四百零五名旅客,机长。”

人数相符。法龙签好装载清单,递回给帕尔弗里。乘务长随即走下楼梯回到最后一扇开着的舱门边,把单子交给英航地勤人员。在这架庞大的飞行器外面,最后一批地勤服务人员的工作即将完成。行李舱的门已经关上,输油软管也已卸去,车辆退回到了安全位置。这个庞然大物即将发动四台硕大的劳斯莱斯引擎开始滑行。

在头等舱里,西摩先生已经脱去他那件优雅的丝质西装,挂在了前面的衣柜里。他仍戴着丝质领带,但已经松开结头。一杯香槟酒在他手肘边冒着气泡,乘务长已经为他送来了最新的《金融时报》和《每日电讯报》。乘务长帕尔弗里先生卑躬屈膝,他喜欢那些他看作是“高素质人群”的乘客。即使是服侍那些打扮得像露宿街头的流浪女人的好莱坞明星,对他来说也很满足。

法龙监视着飞行甲板上的发动前检查工作。他能够看到前方和下方的牵引车。牵引车虽小,但至关重要。如果没有牵引车,“快鸟”一○号就无法动弹,因为它现在面对着航站大楼,在没有外力协助的情况下无法调头。

法龙从曼谷机场的地面管制室得到了发动引擎的许可。在牵引车开始把这架747-400型客机朝后推动的同时,四台劳斯莱斯524发动机开始运转。法龙不需要地面协助来启动引擎,靠辅助动力装置便可完成。

在法龙的命令下,副驾驶把手伸向头顶上方的仪表板,拉动四号发动机的开关,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在操作这个发动机的燃油控制开关。然后,他又把这些动作重复了三遍,相继启动了四号、三号、二号和一号引擎。同时,自动燃油控制系统将发动机慢慢推升至“闲置”状态。

牵引车现在正以九十度的角度移动“快鸟”一○号,使它的鼻艏对准滑行道,以免飞机的喷射气流会掀翻它身后的东西。完成牵引后,牵引车司机通过其佩带的耳机通信系统向驾驶舱报告,车辆的拖杆仍插在飞机的鼻轮旁边。他要求飞机制动。

他这么做是对的。要与飞机脱开,他必须从牵引车上下来,走到珍宝机的鼻轮旁,把拖杆从插座中拉出来。如果飞机未制动,他就会被前轮碾成肉饼。法龙采取了制动措施,并知会司机。在他下方五十英尺的地面上,牵引车与飞机脱开后驶到一边,司机按程序举起了从拖杆插座处拿来的一面旗帜。法龙朝他挥挥手以示感激,然后牵引车就开走了。地面管制中心同意飞机开始滑行,并把它交给了管制塔台调度管理。

希金斯一家人终于在34排的座位上坐停当了。他们运气很好。座位G没有人,所以一整排的四个座位都归他们了。约翰・希金斯坐在了靠一侧走廊的D座;他的妻子坐在靠近另一侧走廊的G座。朱莉坐在他们中间,不停地哄着普吉,向她保证她会舒舒服服地度过一个平安的夜晚。

“快鸟”一○号沿着滑行道滑向起飞点,它那庞大的机身全凭鼻轮导向,由法龙左手下的舵柄操纵。法龙机长一直保持着与塔台的通信联络。抵达主跑道终端时,他发出起飞请求并立即获得了允许。这意味着他可以不经停顿从滑行直接起飞。

珍宝客机转入跑道,把鼻艏对准了中心线。位于跑道上方的机长把油门杆朝前推,然后用手指按下起飞增速开关。四台发动机的功率全都自动升到了预置的数值。

珍宝客机加速时,旅客们能觉察到隆隆声在不断变大。他们和在飞行甲板上的机组人员,都听不见舱外四台喷气发动机的号叫声,但他们能够感受到发动机的动力。远处航站大楼的灯光一闪而过。控制钮一经按下,鼻轮便离开了沥青跑道。头等舱里的乘客听到了他们脚下的第一阵金属声,但这是重量消失后油压减震器的伸展声。十秒钟之后,主起落架提了上来,飞机升空了。

在飞机离开地面后,根据法龙的指令,副驾驶按动开关收起整副起落架;又是一阵沉闷的金属声,然后所有的噪音和震动都停止了。客机以每分钟一千三百英尺的速度爬升到一千五百英尺,然后放慢了速度。在增速时,法龙命令副驾驶把襟翼按次序收回来,从二十度到十度、五度、一度、零度,到了这时,飞机的所有部件便全都归位了。

在34排D座,约翰・希金斯原先紧紧抓着座椅扶手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他不习惯坐飞机,更讨厌起飞,但他尽力不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瞥了眼走廊,看到那个嬉皮士的位置就在斜对面,离他只有四排,30排C座。长长的走道向前延伸,一直到分隔经济舱与公务舱的横舱壁。那里有一整间厨房和四个洗手间。他能看到四五个空姐已经在来回走动,为迟来的晚餐做着准备。上一顿饭是六个小时前在酒店里吃的快餐,现在他已经饿了。他转过头帮助朱莉摆弄机上的娱乐系统,从里头找到卡通频道。

从曼谷机场启程的飞机一般都朝向北方。法龙把正在爬升的客机稍稍朝左舷转向并朝下面望去。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在他们的后方是曼谷所处的泰国湾,越过整片国土的那一边,是安达曼海。两处水域之间是泰国,月光映照着一望无际的稻田,整个国家好像都是水做的。“快鸟”一○号爬上三万一千英尺高空,开始平飞,客机沿着飞往伦敦的其中一条航线,沿途将经过加尔各答、德里、喀布尔、德黑兰、东土耳其、巴尔干半岛地区和德国上空。他将“快鸟”一○号转为自动驾驶模式后伸了一下懒腰,上甲板的一位女乘务员适时端来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