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马库斯・沃尔夫,代号“米夏”,他的经费很少,可他的敌人很强大——西德和北约。他甚至都不试图策反波恩政府的内阁部长们。他的目标是那些高层权力部门办公室里的隐形人。她们穿着寒酸,整天跑来跑去,可没有她们,整个办公室都无法运转。她们就是部长们的私人机要秘书。

他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些机要秘书通常都是老姑娘,一个人独自生活,日子乏味、单调。于是就以她们为目标,给她们派去年轻英俊的情人。这些“罗密欧”很有耐心,行动很慢。让她们冰冷的生活拥有温暖的拥抱;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许诺退休后厮守终身。得到所有这些只需要扫一眼那些永远流转于部长们办公桌上的愚蠢文件就可以了。

她们确实这么做了,这些英格丽和瓦尔陶德们。当部长走开去吃四道菜的午餐时,她们把丢在办公桌上没人管的机要文件都进行了复制,传递了出来。对波恩政府的渗透程度已经严重到连北约盟国都不敢告诉波恩今天是星期几的地步。因为在一天之内,与波恩联系的情报就会传到东柏林,然后是莫斯科。

最终警察来了,“罗密欧”也消失了。办公室的小白鼠缩成一团,泪眼蒙眬。很快,她们就被两个大块头警察带走了。她们之前独自生活的小房子换成了监狱里的小单间。

米夏・沃尔夫是个冷酷的混蛋。东德瓦解后,他退了休,留在了西德,最后老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四十年后的今天,英国军情六处也想窥探昌西・雷诺兹的办公室,想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说了什么。不过,朱利安・雷诺兹的整个房间都由一支高水准的电子专家小组彻底检查过。小组里的某些人事实上就是从国家情报机构退役的。

所以,这个夏天,在加里斯・伊万斯的私人办公室里,虽然军情六处并没有使用最先进的秘密技术,但他们派了艾米莉・布尔斯特罗德。所有的一切,她都能看到、读到、听到。她端着茶杯的托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哈里・安德森冲着加里斯・伊万斯的脸大喊那天,布尔斯特罗德在街角的熟食店买了她常吃的那种三明治,走进她最喜欢的那个电话亭。她不喜欢人们放在口袋里的那些时髦东西。开会的时候它们总是响。她喜欢去那些仅存的刷着红漆的投币式电话亭。她拨通了沃克斯豪尔交换台,要求连线。她只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班后,她步行去了圣詹姆斯公园,坐在事先约好的椅子上,一边等着来接头的人,一边用自己三明治上的面包渣喂鸭子。白天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她挚爱的查理在莫斯科。查理每天都去高尔基公园,从前苏联叛徒奥列格・潘科夫斯基那儿取走最高机密的缩微胶卷。这些国家机密最终摆放到肯尼迪总统的办公桌上,让他能够智取尼基塔・赫鲁晓夫,并且在1962年,让古巴的那些讨厌的导弹被拆除掉。

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他们通常需要做些无害的闲聊以确定真实的身份。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毛头小子,她想。她之前为了公司穿越铁幕,潜入东德的时候,他可能还是个实习生,或者甚至都还没出生吧。

年轻男子假装在看《伦敦标准晚报》,他没有做笔记。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录音器正在默默地工作。艾米莉・布尔斯特罗德也没做笔记。她有她自己的两样法宝:完全无害的个人气质,以及超强的记忆力。

于是,她逐字逐句,详详细细地告诉“实习生”今天早上在律师事务所发生的一切,和实际情况一字不差。然后她站起身,走向车站,乘通勤地铁去往自己在库尔斯东的小房子。她一个人坐着,看着城南郊区的景致从车窗外飘过。她也曾努力摆脱那些可怕的秘密警察,而现在,她七十五岁了,只是给律师们弄个咖啡而已。

黄昏的时候,年轻男子回到沃克斯豪尔,开始写报告。他注意到一个标注,处长已经同意,所有关于索马里的消息需要与美国大使馆的对口部门共享。他并不明白加拉阿德湾那个残忍的军阀和追捕传教士有什么关系。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所以他给中情局抄送了一份。

追踪者的栖身之处在大使馆外半英里。他的黑莓手机震动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行囊。追踪者不断翻屏,把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关上它,想了一会儿,把行李又打开了。仁慈的上帝刚刚给了他想要的诱饵。

加里斯・伊万斯约阿布迪第二天早上会谈。索马里人来的时候闷闷不乐。

“阿布迪先生,我的朋友,我一直当你是个文明人。”加里斯开场道。

“我是文明人,加里斯先生,我是。”加拉阿德湾的谈判专家回答道。伊万斯能察觉他的声音因为忧虑有些发紧。他相信这很可能是真实的。当然,永远没有人能百分之百保证。毕竟阿布迪和阿弗里特都是豪巴尔・吉迪尔部族的,不然的话,阿布迪不会在信任之下出任谈判专家。

伊万斯想起许多年前,他在非洲之角的英国海关与消费税局的时候,自己所得到的忠告。他当时的导师是一名年长的殖民地主管。那人的皮肤像羊皮纸一样,眼睛因为疟疾泛出黄色。他告诉伊万斯,索马里人有六件重要的事,永远不会变。

第一件就是他自己,然后是家人、氏族和部落,最后是国家和宗教。最后两项只有在和外国人打仗的时候才涉及。就剩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互相打来打去。根据自己判断的优势、仇恨和不满,频繁变换联盟和主子。

当殖民地当局威胁这位年长的主管,要将快退休的他遣送回多雨的英国本土时,他打爆了自己的头。他最后对年轻的伊万斯说的话是:

“通常来讲,你不可能买到索马里人的忠诚,但你可以暂时收买。”

在这个仲夏的早上,加里斯・伊万斯在梅菲尔,脑子里有了个想法:要看看阿里・阿布迪到底是忠于他自己,还是更忠于和他相同部落的那个人。

“您委托人对待其中一名人质的方式十分可耻,让人无法接受。这会让我们的整个磋商脱离正常的轨道。而且我必须告诉你,之前我非常高兴这件事是在你和我之间进行,因为我相信我们都是体面的人。”

“我也觉得是这样,加里斯先生。”

伊万斯不知道这条电话线的保密程度。他没考虑米德堡和切尔腾纳姆——他知道那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那个军阀的手下人里,正在听这通电话的人中是否有哪个英语说得很流利呢?不过他必须赌阿布迪能听懂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