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3/5页)

“老天爷,”狄雷尼低声说道。“我不在乎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该就这么死了。”然后,他稍微抬高音量问道:“那个经纪人知不知道这是何时画的?”

“不知道,长官。可能是当天上午,也有可能是之前一个星期。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认得画中的模特儿吗?”

“他说不认得。他说那些素描在他看来只是草稿,麦兰在试用新模特儿时画完就丢的玩意儿,藉此看看他能否捕捉到他所想要的灵感。”

“画完就丢的玩意儿?不会吧。我要带走,以后我会交还给遗产继承人。第三张呢?”

“这里。仍然在架子上。”

狄雷尼组长端详着木箱上那幅静物写生:松节油罐上摆着素描本、半根炭笔、威士忌酒瓶。他先看着威士忌再望向画室入口,然后再将视线拉回来。接着他将第三张画作从素描本上撕下来,再翻阅簿子内其他的画纸以确定没有其他的画。没有了。他小心翼翼的将三张素描卷成紧密的圆筒形,然后再看看四周。

“想想看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他问。

“没了,组长。没有通讯簿。什么簿子都没有。流理台下有些旧报纸,一些美术用品社的型录。电话旁边的墙壁上写着几个电话号码。我们都调查过了,一个是附近卖酒商店的外送电话,另一个在拉法叶街。还有一个名叫杰克·达克的艺术界友人,我们有他的档案。就这些。没有信件,没有账单,什么都没有。衣橱的抽屉里有几件旧衣服,他的私人物品大都放在住宅区的住处。一点帮助也没有。”

他们将门锁扣上然后走下楼,那个红发妇人的脸又从门缝里露出来。

“怎么样?”她质问。

“日安,夫人,”狄雷尼彬彬有礼的说着,顶一下他的毡帽。

走到外头的街道后,埃布尔纳·布恩说:“如果国税局过来询问的话,她会指认我们。”

“瞎说,”狄雷尼说,耸耸肩。“她没有真的看到我们走‘进’那个地方。别担心,有必要的话,索森会帮忙善后。”

他们踱回休斯敦街,一路无言。布恩绕过他的车子,检视一番,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迹象。他们上车,狄雷尼点了根雪茄。布恩在车上的置物箱内找来一条橡皮筋绑住那卷素描,他也将麦兰的画册带来了,用一个旧的黄色牛皮纸袋装着。狄雷尼将素描摆在腿上。他没有打开。

他们默默坐了片刻,现在彼此都更为自在了。布恩点了根烟。他的手指头有黄色渍痕。

“我正试着戒掉,”他告诉狄雷尼。

“运气好吗?”

“不好。自从我戒酒后,烟瘾就更大了。”

组长点点头,将头往后靠在椅背上。他隔着车窗往外望,有人在晌午时分的休斯敦街车阵之中玩着软式棒球。

“我们也来玩玩,”他像说着梦话一般,没望向布恩。“试着评估这种情况……麦兰钓到了一个小妞。在街上、酒吧或任何地方。或许他认为她可以成为很好的模特儿——,那些素描里的身材真不是盖的——也许他只是想要来段一夜情。总之,她在星期五上午出现在画室。她脱掉衣服,他画下素描。我不晓得他本人对那些素描有什么看法;我认为那些画很出色。他画到第三张时炭笔断了,就将他手上的断笔丢向墙壁。或许他是因为笔断了而光火,或许他只是想宣泄旺盛的活力。谁知道?他给那位小妞一杯酒,就在流理台与行军床附近,所以酒杯上才会留下她的部分指纹。或许他们谈到了钱。他逗她开心,或者没有。她离去。他将门锁上,拎着那瓶威士忌走回那个木箱,望着他的素描。有人敲门。是谁?有人回话,是他认识的人。他将酒瓶摆在木箱上,走到门口将锁打开。门开了。那个家伙进门来。麦兰转身走开。‘结束’。你认为如何?”

“动机呢?”

“耶稣基督,小队长,我甚至都还没‘开始’想到那些呢。我知道得还不够多。我只是想试着推敲出那个星期五的上午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过程。听起来如何?”

“是有可能,”布恩说。“符合所有的基本事证。他们或许鬼混了一或两个小时。命案发生在十点到下午三点之间。”

“没错。”

“不过没有证据显示她当时在现场。那些素描或许是麦兰遇害之前一个星期画的。没有化妆用的粉底、没有发夹、酒杯上也没有沾到任何口红印。只有那支安全别针。”

狄雷尼猛然坐直,转过身来盯着布恩。

“那支什么?”他厉声问道。

“安全别针,长官。在行军床附近的地板上。档案里没有提到吗?”

“没有,可恶,档案里没有。”

“应该有的,组长,”布恩轻声说道。“一支安全别针,打开着。实验室人员拿去检查过了,与其他的几亿万支没什么两样,在数百万家店里都有得买。”

“多长?”

布恩将大拇指与食指张开。

“像这样,大约一吋。上头没有纤维或头发。没有任何迹象显示麦兰曾经用过,也不能证明是某个小妞的东西。”

“亮晶晶?”

“噢,是的。最近才用过。”

“绝对是女人用的,”狄雷尼说。“麦兰用它做什么——挂他没穿的内裤?不,当天上午有个女孩在现场。”

两人在驱车前往住宅区的漫长路上都没有说话。到十四街附近时,狄雷尼说:“小队长,我很抱歉刚才因为那支安全别针的事,对你大吼大叫。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布恩匆匆转头,朝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爱怎么吼就怎么吼,组长,”他说。“更凶的叫骂我都见识过了。”

“我们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狄雷尼说。“听着,我在想……我干这一行也很久了,我知道,我‘知道’有很多东西没有登记在报告上。负责侦办的警官无法将‘每一件事’都写下来,否则他一辈子都要用来打字,没有时间调查了。撰写报告就是一种筛滤的过程,警官挑出他认为有重大意义的、值得注意的。他不会在报告中写下他所跟监的那个家伙在嚼口香糖,或他所访谈的那个女人用的是香奈儿五号香水。他将那些无关紧要的全都删除,或者他‘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你了解吗?他只将他认为重要的列入报告中,或是他认为他的长官会觉得重要的。到目前为止,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大致同意,”布恩谨慎的说。“不过,有时候某个警探也许会将某些他不认为有太大意义的东西列进去,因为不寻常、很怪异或与众不同,他揣测他的上级应该知道。”

“那他就是个好警察了,因为那正是他应尽的职责。即使最后会不了了之。如果后来证明事关重大,那也不干他的事,因为他已将之列入档案中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