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第3/11页)

是真智子和坂木达夫。坂木坐在驾驶座上,身体正好转向这面,认出了义男,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又增加了许多皱纹。

“早上好。”

义男也向他打着招呼。这个时候,胸口就像被在船上钓鱼时用的小铅坠重重的压住了似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自从鞠子失踪的那天夜里以来,他的心头就一直像压了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就一直沉在他的心底,只要稍微动一动都会在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即使不去触动它,也能透过黑暗的水面看到它的存在,要把它搬开实在太重了……义男觉得在这个还没有任何变化的水面之下或许还隐藏着什么更悲惨的事情,如果把这块石头搬开,隐藏着的什么就会随着浮现出来,这才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这就是无奈地等待失踪的家人归来的家庭过的日子。

因为两小时前真智子的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义男心里还没有平静下来,现在又看见了坂木,心里受到的震动,就像是平静水面被激起了的波纹。

“坂木是不是也认为在大川公园里发现的是鞠子吧”义男心里想着。

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会特意跑来呢。

坂木达夫是警视厅东中野警察署生活安全科的刑警。因为头发有些稀疏,看上去有些显老,其实刚四十五岁。从义男看来,就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两人都是矮胖矮胖的体型,义男曾不止一次错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九十七天前,6月7日的夜里直到6月8日的早晨鞠子也没回家的时候,真智子就给义男打了电话。在这之前她已经和鞠子的所有亲友通过电话,知道谁都没有和她在一起。

义男建议马上找警察谈谈。鞠子是个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和她竞争,她是在从小就特别受到宠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周围全是大人,都宠着她。因此,那时周围的人就感觉到她长大后会很任性。

正因为如此,鞠子无论对待父母、祖父、亲戚都一样,非常明白自己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大家都得顺着她,她说东就东、说西就西。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鞠子的行动都不会按时间表进行,要么迟到,要么取消预定的事情。不过,她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这种时候,她必定、毫无例外地以她神经质似的及时和适当的方法通知对方。和别人约会迟到的时候,即便只迟到十分钟,她也会先通知对方。“如果我不能按时到达,就是违约,为我担心的人太多了”鞠子就是这么认为的。还不仅如此,她这个二十岁的女孩儿在周末约会、和女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只要时间晚了,总会特意给在家里的母亲打个电话。

鞠子不打招呼就不回家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太不正常了。是不是在车站给真智子打过电话以后,刚说了再见的男朋友又折回来了?也许他会说今天晚上就是想和她在一起,正好鞠子也有心想和他在一起的话——肯定是这样的,不过,还不能肯定是和他一起到饭店去——改变了今晚预定的日程,知道回家要迟了,这样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告诉真智子啊。这样才是鞠子。才是鞠子这样的女儿呐。她可不是那种青春期的反抗心里很重,什么也不说就从家里跑出去的那种女孩子。和母亲吵了架住到朋友家去,即便只住一夜,也还是会 给家里打电话的。应该不会是在商业街上闲逛吧,即使是也还是该报告一声的,这才是鞠子呢。

不过,去年年底真智子的丈夫古川茂离开了家,古川家事实上只剩下母女两人。生活上倒没什么困难,不过从那时起,真智子每天的生活重心就逐渐转移到女儿鞠子身上,她整天围着女儿转。这种过分的关心虽然有时也真让人烦,可因为这样就打破了以往的习惯,甚至到了不顾母亲担心的程度,这可不像是鞠子。

想到这些,义男才叫真智子马上去警察署的。警察也大致问了些是否的确没有和朋友在一起?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鞠子是不是个守时的孩子?真智子也拼命向警察说明,鞠子是不可能不打招呼就在外过夜的人。义男把店里的事交代给了木田,自己也跑到东中野警察署去了。

义男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坂木达夫。在一间狭小的接待室里,他低着头和两眼红红的真智子面对面地坐着,看表情就好像这事情全部都是他的责任似的。

从坂木达夫手里接过他的名片的时候,义男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在这么寒酸的环境里,居然还有个像街道办事处的接待处似的生活安全科,这么一个专门接待报案的轻松部门。二十岁的女孩,夜里,就在东京的市区里,突然消失了。该回家的时候没回家。接待这些来报案的亲属,这就叫生活安全科吧?他们能顶什么用呀?

坂木达夫倒是不慌不忙,他先把自己本科的搜索失踪人员的手续作了说明,然后才开始询问:“鞠子应该不是离家出走吧?谁见过先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然后离家出走这样的傻事。她是想回家却没有回家呀。”

“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这话刚要出口,义男又把它咽了回去。真智子把脸整个埋在手绢儿里。

“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坂木说。听说话,这人够迟钝的,义男心想。看着他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小眼睛说起话来的样子也让人讨厌。就没有个有能力点儿的刑警吗?

“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呀,如果过早地嚷嚷出去,您女儿回来了会很不好意思的,您说呢?”

“可是,鞠子可从没有过这种事呀!”

“所有的人都打听过了吗?亲戚朋友那里?”

“是的……”

义男一直没有开口。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一般说来,店老板一般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话多的,一种是话少的。前者一般是超市啦、电器商店啦、零售和修理店这类店铺的店老板居多。而后者,就是像义男这样的,加工和零售合二为一的店老板居多。

坂木刑警看了看哭着的真智子,又看了看义男紧张得发僵的脸孔,把椅子稍微往前挪了挪,坐直了身子继续说下去。

“但是,年轻的女孩子突然失踪,这种事情确实很严重。出事的可能性是有的,这一点我很清楚。偶尔也有因为孩子离家出走而进行大规模搜索的事。不过我想,现在,在这个阶段就开始这种搜索恐怕还为时过早。作为母亲、祖父——可以称呼您祖父吧?”

“是。”义男答着,擦了擦脸上的汗。刑警的话说得很明白,是这个理,不过……

“担心是肯定的,可是别总往坏的方面想,还是先看好不好?” 刑警冲着义男说道,“还有,鞠子的父亲,古川茂,现在是不是和她母亲分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