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馆的腹语人偶(第2/5页)

即使爸爸费尽力气这么说,脸上却浮现了痛苦的神情。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我突然 想到“这个国家的法律”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所谓法律,不也就只是人类自己制定出来的东西吗?

在江户时代有所谓的“复仇法”的杀人法律,在特定情况下,武士甚至有杀人的特权。就算 不谈江户时代的事情,只要是战争,不论杀害多少敌方士兵都不会被问罪。根据时代或状况的不同,法律不也常常在变吗……在这之中,究竟有多少真实存在呢?

我愈是深入思考,脑中的疑问愈是不断增加。

3

因为古屋敷先生说了“下次再来吧”,所以在那之后我便经常前往惊吓馆。

每个星期六的英语会话课结束后,我都会特别绕远路到六花町去,有点紧张地按下门柱上的门铃。有时候可以和俊生见面,有时候则是古屋敷先生会出来告诉我:“俊生今天不太舒服。”而让我打道回府。

到了星期天或是假日,俊生有时也会叫我过去玩。不过就算过去,也只能和他见上一、两个小时。俊生的身体似乎真的很差,体力远不如一般的小孩。古屋敷先生总是会在我们玩到一半时突然出现,询问俊生的“身体状况”。然而不论俊生怎么回答,古屋敷先生的结论总是“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不过就算如此,只要每次能和俊生天南地北地聊着,我就觉得很快乐。和俊生在一起的感觉跟我在学校里和同学聊天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该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有种神秘、脱离现实的感觉,彷佛可以窥见另一个世界的阴影。那种剌激感,不知为何总让我心情愉快。

俊生带我去:一楼的书房兼卧室——也就是〈俊生的房间〉,是在—月后我第一次去他家玩的时候。

房间里有着对小孩来说太过气派的书桌,和装有玻璃门的书柜,以及对独自一人睡觉的孩子来说太大的床舗……房间角落的桌子上有一个巨大的水槽,水槽里放着泥土和树木的枝叶,里头就是撒拉弗和基路伯,也就是俊生饲养的蜥蜴和蛇舅母。

在俊生的催促之下,我战战兢兢地探头看着水槽里面,看到树枝上和树叶阴影下各有一只生物蹲踞着。

两只都比我想象中的大,从头部到尾巴的长度大概有十五或二十公分。究竟哪一只是蜥蜴、哪一只是蛇舅母,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爬虫类的我根本分不出来。

“你会怕吗?”

俊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有点讶异地这么问我。听到我“呃,是啊……”的回答后,他又问:

“你也害怕青蛙和昆虫吗?”

“我一直住在东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这些东西啊。”

听到我老实的回答后,俊生一脸认真地说道:

“嗯,原来是这样啊。”

他这么说着,将盖着水槽的铁丝网稍微移开一些,还把右手伸了进去。接着他以食指轻轻地抚摸着爬在树枝上、身上有着黄色线条的那只褐色爬虫类的背部。

“这是撒拉弗,牠是日本蜥蜴——你看,牠很乖巧吧。”

“牠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撒拉弗和基路伯都是天使的名字。”

“天使?”

“不同阶级的天使的名字。撒拉弗有三对翅膀,基路伯有两对。”

既然要取这种名字,那何必养蜥蜴呢?养小鸟不是更好?

“我不喜欢有体温的动物,我觉得很恶心。”

彷佛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俊生说道:

“我觉得蜥蜴摸起来冷冷的很舒服。不过外公和三知也一样,不太喜欢蜥蜴。”

没有体温所以摸起来很舒服。一般来说应该是相反才对吧?俊生的想法还真是异于常人——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觉得。

俊生离开水槽旁,走向窗边。

在南边的墙壁上并排着几扇上下开启式的细长形窗户,另外还有一扇嵌着玻璃的门,可以从那道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八月底第一次见面时,俊生就是从这个阳台看见我,走下庭院的。

“三知也,你看这个。”

俊生拿起放在向外延伸的窗台上的某个物品,将它递给我。那是个长约二十公分、黑色金属制的圆筒,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小型的望远镜。

我接过望远镜后,用两手握着将它朝向窗外,接着将目镜抵在某一边的眼睛上,然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时我发现物镜上还盖着塑料制的保护盖。

我将圆筒重新拿好,摘下盖子,这时候——

咻!随着一阵尖锐的声音,筒子里面有东西用力地飞了出来。

我不由得“哇!”地大叫一声,俊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飞出来的东西是以黄色布料做成的蛇,圆筒里头塞着发条。我以为是镜筒的部分其实是中空的,里头就塞着那个东西。只要拔下盖子,里头的东西就会因为弹簧的力量飞到外面,是原理非常非常简单的惊吓箱——

“我不是说过房子里有很多惊吓箱吗?”

俊生似乎觉得很有趣似地咯咯笑个不停。

“虽然很奇怪,但是很好玩,对吧?”

我“嗯”了一声,捡起掉在地板上的蛇塞回圆筒中。

“还有其他类似的东西吧?”

“如果在储藏室之类的地方找找看,应该会发现很多这种东西。”

“这么说来,果然就像传闻所说的,你外公——古屋敷先生是个很狂热的惊吓箱收藏家。”

“我觉得外公并不是什么狂热的收藏家。”

“而且光是用买的还不够,最后还开始研究开发独特的惊吓箱……”

“不对!外公才没有做那种事情呢!”

俊生干脆地否定了“传闻”。

“其实是我妈妈小时候很喜欢惊吓箱。”

“你妈妈?”

“——嗯。”

俊生脸色有些发青地点头响应我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露出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所以以前外公和外婆为了妈妈,搜集了很多惊吓箱,那些东西就留到现在了。”

4

走出房间的时候,我问俊生为什么〈俊生的房间〉的门在面对走廊这一面会漆上明亮的水蓝色,感觉和整栋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八月搬冋来之后,外公就把门漆成这样了,还可以闻到一点油漆的味道。”

俊牛回答道。

“之前这里和其他门都是同样的颜色。”

“你外公故意这么做的吗?”

“很奇怪吗?”

“与其说怪,倒不如说有些格格不入。”

古屋敷先生的审美观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梨里香的房间〉的房门是粉红色的喔。”

俊生说着,望向了走廊深处。

“那也是你外公故意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