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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弗兰科先发表意见。像往常一样,他慢条斯理的。他先是沉着脸盯着我,然后盯着地图,再又盯着麦克西,但他盯着身旁他看不起的迪德纳的时间最长。

“我们将军认为上校先生言之成理。”弗兰科说道,声音刺耳。

“我想让他们说得更直截了当一些。现在我是在对他们所有人说话。我们要在夺取城市与矿区之前先占领飞机场——卡武穆飞机场吗?我问得很清楚了,他们也要回答得清清楚楚。再问他一次。”

我照办了。弗兰科松开了拳头,板着脸看着掌心里的什么东西,然后又合上了。“我们将军已经决定了。我们会先占领机场,然后再去夺取矿区与城市。”

“作为盟友?”麦克西追问道,“追随穆旺加扎?作为同志,忘记彼此间的传统分歧?”

我察觉到哈贾狂躁的目光从一个人转到另一人身上,最后又落在我身上,我连忙假装盯着面前的那瓶毕雷矿泉水。

“同意。”弗兰科说道。

迪德纳似乎不能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

“跟我们一起?”他轻声问道,“你们愿意接受班亚穆伦格族作为此次事业中的平等伙伴?”“如果我们必须这样做的话,我们会的。”

“那么此后呢,在我们取得胜利之后呢?我们还会在一起维护和平吗?你们真的同意这样做吗?”

“我们将军说是就是。”弗兰科粗暴地回答道。为了表示确定,他又从他那似乎取之不尽的语言宝库里拖出另一个谚语来:“朋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轮到迪德纳发表意见了。他一边痛苦地喘着气,一边只盯着弗兰科一人。“如果你们将军遵守他的诺言,你遵守你的诺言,穆旺加扎也遵守他的诺言,那么班亚穆伦格族将参与到此项事业中来。”他这样宣布。

所有人,包括我,都将目光移到哈贾身上。哈贾意识到自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猛地把手伸进杰尼亚套装的暗黄色衬里,就要取出黄金烟盒。看见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标志,他做了个鬼脸,耸耸肩,又让烟盒掉回口袋里。但对麦克西来说,这绝非仅仅是耸耸肩而已。“介意替我告诉哈贾几句话吗,小伙子?”

“乐意为您效劳,队长。”

“让他不要那么爱说些‘一方面、另一方面’之类的废话。我们来这里是要组建一个联盟,要的不是不干事摆架子的闲贵。责任分清楚了,就他妈的各做自己该做的事。如果他代表他父亲而来,那他为什么不听从他父亲的话,为什么没事找事地搅局?我想你能把这些话翻译得不那么唐突吧?”

当某个客户,特别是像麦克西这种直言不讳的客户说话火爆时,想要把他的话译得语气温和一些,即使最最老道的口译员能力也是有限的。我尽力去做。但无论是在水面之上,还是在水面之下,我对哈贾不驯的爆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作好准备去迎接他必定会发出的攻击。因此,当我翻译哈贾这位索邦大学商学院的明星毕业生论理严密的论点时,我感到无可名状的惊讶。他的发言一定足足有五分钟,但我不记得其间他曾犹豫停顿过或说话重复过。他的讲话极具挑战性,用语冷静,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正在讨论我和他都热爱的家乡的命运。以下是哈贾讲话的摘要:

没有当地人的配合,我们无法去开发矿区。

我们自身的军事实力还不够强大。任何解决问题的长期方案都需要一段没有战争的时期,更通俗地说,就是要实现和平。

因此,摆在我们面前的事情不是上校先生的计划里是否提供开采与运输矿石的途径,而是穆旺加扎及其领导的“中间路线”能否履行诺言,让全社会达成共识。

途径?哈贾说的不只是到达矿区的物理途径,而是法律途径。很明显,计划中的穆旺加扎领导下的基伍新政府将给予那家无名财团所有当地法律所要求必需的特许权、权利与承诺。但我们要置刚果法律于何地?金沙萨离基伍两千公里远,但它仍然是我们的首都。在国际层面上,它完全代表刚果民主共和国。它对东刚果的管辖权是刚果宪法神圣地加以明确了的。因此,从长远来看,金沙萨中央政府依然是个关键。

哈贾转过头来,用他那双暴突眼盯着菲利普。

“因此,我的问题是,菲利普先生,你所属的那家无名财团计划如何绕过金沙萨中央政府的权威?穆旺加扎谈到金沙萨中央政府时总是鄙视不已。上校先生告诉我们,金沙萨中央政府从此次行动中得不到任何金融收益。但当骚乱结束时,是金沙萨中央政府而不是穆旺加扎拥有最终决定权。”

菲利普十分专注地在听哈贾发言。如果你是根据他赞赏的微笑来判断其态度的,那么你就仔细品味一下吧。他把一只手掌弯成杯状,轻轻地放在他那头卷曲白发上,但并未碰到头发。“这需要强大的勇气与强大的人物,哈贾。”他微笑着解释道。“穆旺加扎算一个,你父亲算另一个。这需要时间,也应当需要时间。谈判过程包括若干阶段,我们只能到了哪个阶段才能去处理哪个阶段的问题。我想这就是其中的一个阶段。”

哈贾像是十分惊讶。在我看来,他有点过于惊讶了,但他为什么这样呢?“你是说你们没有提前跟金沙萨的政客们达成任何附属协议?你确定?”

“绝对确定。”

“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在他们要价变低的时候收买他们呢?”

“当然不。”菲利普笑出声来,显得自己很正派。

“你一定疯了,伙计。如果你等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再去收买他们,他们会敲诈你一大笔钱的。”但菲利普立场十分坚定,为此我十分佩服他。“哈贾,恐怕我们不会跟金沙萨的任何人举行任何预先谈判,不会跟他们达成任何附属协议,不会给他们回扣,也不会分给他们一块蛋糕。尽管这样做完完全全可能会使我们付出很大的代价,但那与我们所持的理念相悖。”

麦克西像是恢复了精神,他一跃而起,用台球杆的顶端指着戈马,然后沿着道路南移到基伍湖的西岸。

“弗兰科先生,我听说你们的多队精兵经常在这条道路沿线打伏击?”

“据说如此。”弗兰科警惕地回答道。

“行动当天第一缕阳光射来的时候,我们会要求你们加强伏击力度,封锁道路两个方向的交通。”

哈贾尖声抗议道:“你是说我父亲的卡车?我们往北方运啤酒的卡车?”

“恐怕你的顾客们将不得不渴上几天了。”麦克西回答道,然后又对弗兰科说,“我也听说你们尊敬的将军跟驻扎在这里的一些重要的马伊·马伊民兵团体有联系,就是在菲齐与巴拉卡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