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幕 别歌(第2/3页)

叶白嘘了一声,对列缺道:“你的心可真大,把老婆和兄弟留在一块儿?多少大事就是这么出的。”

列缺望着梅川笑了笑:“无妨,要出事也是你,不是我。”

刽子手看着叶白浑然天成的进攻姿态,担心因公殉职,竟一转头跑了。官兵们见状更不敢上前,叶白趁机跳到列缺身后,三下五除二斩断铁链将他扶起。列缺极力用颤抖的腿支撑着站起来。

“喏,扶你一步一坛酒,此去城外少则千步多则万步,你欠我的酒大概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逃得出去再说吧。”

“我烧了香才出门的,今日铁定逃得出去。”

双方正面对峙,空气似乎凝固。无论是高处的梅川,还是利剑出鞘的列缺和叶白,都给了聂贞沉重的压迫感,纵使己方占据几乎所有优势,他也丝毫不敢懈怠。虽然如此,这局面却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已等不及给梅川致命一击。只见嗖一下,聂贞向列缺冲过去,长剑精准地对上他的命门。可是剑行一半被叶白看破,他一手阻挡,另一手突兀地射出一只白刃,闪电般轻灵的身法即便是列缺也愕然。

双剑?!想起淬毒之伤,聂贞连忙跳开两步,死盯着手持一长一短双剑的叶白,绷着脸气愤至极。

叶白料定他会如此,宛然一笑。

“得意什么!”聂贞冷冷呵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君子?”

“对,我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

聂贞切齿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一只狗竟然也需我亲自出手清理门户,偷来的功夫用得还顺手吗?”

“你早就不能赢我了。”叶白的笑意转瞬消失,斜看过来的眼神像鹰一般锐利。

一声惨叫撕破僵持,刽子手应声倒下,聂贞将剑从其胸口拔出,沉声道:“如有帮助逆贼者,或临阵脱逃者,立斩!”

众官兵仿佛突然找回勇气,一个接一个冲上来,红色的人浪顿时涌到跟前。血肉、刀剑、鲜血……兽性一直盘踞在列缺体内没有消失,可他怀疑自己还应该继续这样下去吗?不知不觉间,脚下的石板已被染成桃红色。

钱斌也坐不住了,催人爬上高处架起火枪对准三人,只听一声巨响,子弹出膛射在盾牌上,反弹回来打伤了自己人。

梅川迎风跳至敌群中,其姿翩若惊鸿,其鞭宛若游龙,直杀向列缺身边。糟粕之气未能掩盖她身上寒梅的香气,列缺一时忘了呼吸,不顾一切地向她冲去,即使只是望着她也感到安心。

梅川抽出背后的刀递过来,道:“一起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但列缺点点头,毫不迟疑地接下了刀。如果他不知该飘往何处,那就交给这双手去掌舵吧,他触碰到她柔软的指尖,未曾想走到这地步却突然开始渴望凡人的幸福。

霎时间,一只火把自东方凌空飞来,擦着列缺耳边飞过去,砸在官兵之中,快速烧成火球。同时,西边桥上也传来浩荡的马蹄声,罗恒带着一队弓兵支持来了。列缺还未反应过来,又见几支火把迎面飞来,他忙抱住梅川伏身躲避,火把如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擦过二人头顶,砸在聂贞脚下,聂贞以袖掩面躲开,火油迸溅沾满四周,火舌便舔着火油迅速蔓延开来,点着了周围的栅栏和屋宇。列缺远望东方,继续飞来的火把砸到了罗恒的马前,吓得老马几乎失控,原来是列风提着不求人跑来了。

“小贼,你还活着?”

“爹!”刚叫出口,列缺想起自己并非列风之子,二十年来有愧于他的养育和教导,一时不知所措。但这心思没瞒过列风的眼,他眯眼笑着没有说话。

叶白故意将追兵引至狭窄的巷子,借力跳上房顶左右闪避,罗恒立刻策马追上他,几十支箭矢纷纷扎在叶白身后。没曾想军队这帮兵痞子还挺能耐的,叶白越跑越快,弓兵们也越射越快,似乎铁了心不放过他。

“跟我走!”叶白烦躁地向另外三人挥了挥扇子。

混战中,列缺和梅川分别夺了马,列风戏趴了一群人后也跳上列缺的马背,四人一同向南飞驰。

想越过正阳门?我让你们插翅难飞!聂贞扯下挂在马侧的金弓,与罗恒夹道追击。

“你也追啊!”钱斌催促钱瞻。

“这是你刑部弄出来的事故,跟我大理寺有何关系?”钱瞻潇洒地一勒缰绳,竟带人掉头走了。

正阳门面对旧皇城正门,向来弓马齐备,守卫森严。不过自成祖迁都北平后,它已和旧城一起没落了,守城卫兵们早就接到命令今日不准开门,所以城门正关得严严实实。野猫躺在脚边晒太阳,城下一片祥和,卫队长打个哈欠,想不通关门是为何事。

乾元敲着木鱼,拽住卫队长央求道:“阿弥陀佛,施主,给一点儿吧。”

“去去去,我不是才给了你一个铜板吗?”

“最近米面多贵啊!一个铜板才够半个馒头,冬天冷,我要吃两个馒头才行。施主,行行好,佛祖让我跟你多要一些!”

“滚一边儿去!”卫队长作势要打。

“阿弥陀佛,施主不能打出家人!”

打不起又赶不走,卫队长被搅得心烦意乱,正纠缠着,忽听见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轰然声响,地面为之震颤,野猫敏捷地竖起耳朵纵身逃走了。卫队长伸长脖子远望,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朝自己扑来,马蹄掀起滚滚浓烟,不禁呆住了。

“开了!”小绀从孔洞里探出头对乾元高喊。乾元丢开木鱼兴奋地跳起来,卫队长缓缓回头,顷刻脸色煞白——门轴正平稳转动,巨石借滚轮之力拉开千斤重的大门,正阳门轻易就被打开了。“臭小子!快关城门!”卫队长一面嘶吼一面往城楼上跑,然而小绀做了个鬼脸便快速消失在孔洞处。罗恒见势不对,远远大喊道:“快关城门——!”卫兵们慌张地冲上城楼,乾元心急地抱住卫队长的大腿道:“阿弥陀佛!施主给一个铜板吧!快救救出家人!……”“快放手!扰乱公务信不信我打死你!”卫队长暴躁地将乾元一脚踢开。列缺冲乾元大喊一声:“趴下!”两匹马高高地越过藩篱逼近城门。卫队长本能地护着乾元躺倒在地,仰天见两匹马从头顶飞过去。乾元呛了口土,笑着向叶白挥手告别,叶白侧头抚了下嘴唇。望着三人绝尘而去,童心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但没等他过多伤感,追兵也到了。“不要动!”卫队长一把将乾元的头按进土里,只听得耳边无数马蹄声嗒嗒,再度恢复安静时,身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灰土。

“完了……”卫队长喃喃念着,失神地看了眼乾元,自知玩忽职守死罪难逃,竟拔刀自刎了。血溅在乾元脸上,吓得他尖叫起来,被跑来的小绀牢牢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