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第8/11页)

托尼从笔记本屏幕上抬起头来。“我在想,这是医院,可不是监狱哦。”

“你来这里是有原因的,”护士说,“看看那只脚上的水肿,你在约会时,这样的腿应该影响气氛吧。”

“理疗师说我今天应该穿上衣服到处走走,”他说,顺从地吞下药片,喝了一大杯水。

“她可没有说你可以离开这座大楼,”护士严厉地说,插了一根体温计到他的嘴里,又为他把了把脉,“请你不要再玩消失了,托尼,我们很担心,我们怕你在四下无人的什么地方摔倒了,而你又没有办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抽出体温计,继续说,“你应该很幸运没把自己搞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我如果告诉你们我要去哪里,你们可以让我离开病房吗?”托尼温和地问。他没有其他计划,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做一次今早这样的冒险。

“只要你不离开大楼,”护士严厉地说,“你应该庆幸,护士长这几天不在。你知道的,我的阿姨就是其中一位。她为了对付你的顽皮,可是会把你绑起来的。”她走到门口时,转过头来说,“哦,我差点儿忘了,你母亲早上来过,她也非常不高兴。”

托尼心一沉,问:“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她说下午晚些时候还会再来,从现在开始,你可一定得待在这儿。”护士走后,托尼挥起拳头,砸了一下床垫。他不想被母亲影响了情绪。他现在在正常水平之下工作,需要集中所有精力来关注爆炸和中毒事件。他尽管已经对护士许下承诺,但认为可以为了下午的自由失言一次。

但是现在,他只能躺着休息,等待精力恢复,除了阅读,不敢做其他更费力的事情了。他来到桑贾尔让他去看的那个博客,通读尤瑟夫·阿齐兹的文章。他根据文章,觉得尤瑟夫·阿齐兹是个年轻,聪明,口才不好,却总是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人。他的一部分文章是对那些误解了他先前观点的人的回复。

托尼看完全部文章后得到的印象是:尤瑟夫是个因世上的人无法和平共处而感到失意的人!阿齐兹尊重别人的观点,不理解大家为什么不能这样理智地生活呢?为什么有些人对冲突有着如此大的兴趣呢?

托尼第一遍看这些文章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文字引起他的注意。但他重新读前面的文章时,后面文章的内容仍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脑子里,这时他发觉到一些不同。他随机又批了几篇早期与晚期的文章。他是对的。现在,他肯定是要在趁人不备时再次出逃。

看来炸弹袭击尚不足以阻止英超联赛举行。宝拉出现在斯蒂夫·莫迪斯黑德家门前,想要跟他谈谈他的老校友时,莫迪斯黑德不耐烦地说:“我要看比赛!是切尔西打阿森纳,我在之前跟你聊时,已经告诉过你我所知道的关于杰克·安德鲁的所有情况。”杰克·安德鲁的照片就是莫特斯黑德提供给警察的。

“我们可以边看边聊,好吗?”宝拉赔了个甜美的大笑脸。

“那好吧。”他不情愿地打开门,让宝拉进去。莫迪斯黑德的房子是前议会的财产,坐落在唐顿边上。房间都很小,但是房子与高尔夫球场接壤,处在摩尔托普和唐顿中间。从休息室望出去,风景非常迷人。

宝拉是唯一一个对风景感兴趣的人。巨大电视机前的沙发上,还四仰八叉地躺着两个人,从外表看来,这两人应该是兄弟。他们仨都穿着英式衬衫、运动长裤和超大运动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罐时代牌啤酒,屋子里充满浓浓的香烟味。这就是体育人生,宝拉心里想,跨过伸展在地上的长腿,继续走向房间的另一端,那里有一张摇晃的餐桌和四张纤细的椅子。

“我坐在这儿,得戴上望远镜才看得到球赛了。”莫迪斯黑德抱怨,一边挠肚子一边坐到椅子上。宝拉敢打包票,那椅子差点就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砰的一声将啤酒罐扔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我想你们工作时不可以喝啤酒吧,那就来根香烟吧?”他点着自己的香烟,把香烟盒递到宝拉面前。受访者时常吸烟,但宝拉尽量不在谈话时吸烟,她担心吸烟会使自己在谈话中处于弱势地位。

“谢谢,不过我先不抽。我很惊讶,发生了昨天的事之后,比赛还能照常进行。”宝拉说。

“这就是足球狂热!”两兄弟之一说,“闪电精神,是我们国家强大的精神,两分钟的默哀后比赛继续。不要让见鬼的人肉炸弹阻止了我们的英超联赛。”

“他并不是那个意思,”莫迪斯黑德说,“我们都对昨天发生的事情很不安,就好像亲身经历了一样。”

“是的,我们亲身经历了。”他多嘴的朋友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抓那个该死的袭击者的同伙,却来烦斯蒂夫呢?”

“因为我们正忙于追查,到底是谁杀了罗比·毕晓普,”宝拉说,“我以为你会支持这个工作。”她的反对者哼哼几声,继续看比赛。宝拉转过头来对莫迪斯黑德说:“我很感谢你之前告诉我们的一切,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但是我还想你再跟我说说杰克·安德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他的生活情况,而是他的个人特点。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小伙子?”

莫迪斯黑德抓着短平头,咧着嘴笑:“说到杰克,任何事情都能使他情绪高涨。他老爸死后,他就像有点发疯了,好像在有生之年必须忙于各种事情。他好色,但女人如果不跟他上床,他会像甩烫手山芋一样甩了她们。她们如果跟他上床,他几周后就会厌倦,仍然会抛弃她们。我听说他迷上了各种形式的性交——三人行、性奴等,你说得出的花样,他都有兴趣。他如果喜欢,会反复做。酒精、香烟、毒品——他必须是圈子里第一个尝试的人。自从他的老爸死了以后,好像就没有刹车能让他停下来。”

宝拉觉得这个杰克听起来就像她的王子,幸好他们的生活没有交集。“难道没有任何人出来安慰他,让他平静吗?他妈妈呢?老师呢?”

莫迪斯黑德撇撇嘴,摇摇头说:“他妈妈有一半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记得,他妈妈就像喜欢糖果一样喜欢吃安定药片。而老师对教室以外发生的事情毫无兴趣。杰克太聪明了,不会让自己的成绩下降。他知道,获得一些证书,是离开本地的唯一方式,他非常想离开这里。”

“他说过打算怎样离开吗?他提到过什么职业规划吗?”

“他从来没有说过将来要靠什么生活,但他总是说他要成为上流人士。他打算远离我们这种人,竭尽全力进入上流社会,”莫迪斯黑德眉头紧锁,努力回忆,“我记得有一次,一门课要求我们讨论志向。老师给我们讲了保守党的那个家伙,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们叫他泰山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