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4/21页)

他迅速剃完胡须,然后放了一大盆温水,将整个头浸在里面,用手指搓洗着秃顶上的头发茬。他从水里抬起头来喘气,小巧的丘比特一样完美的嘴唇吐出的水溅到大理石水槽外面。见鬼的乔丹,见鬼的约翰·布莱登,一对可耻的小偷。乔丹抢了他的位置,而布莱登让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骗子。他很难继续从事他擅长的安保工作。但今天,他去看维多利亚队没有罗比·毕晓普上场的情况下如何赢得比赛之前,要与认同他价值的人谈合作。

他突如其来地收到从哈里斯顿高中寄出的一封信。他自从满十六岁后就再没有回过那里。他离开学校后,在一座大楼里找到工作,直到被接收为警察实习生。这封信说,学校的现有政策是雇用校友,任何专业的校友都能为母校做贡献。所以学校讨论慈善活动的安保事宜时,他的名字就第一个被提出来。

他收到邀请后,拨打了信头上的号码。他吃惊地发现,那一头是自动答录机简单的回答:“你接通了哈里斯顿高中,请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我们会尽快给你回电。”五分钟后,电话打过来了,是校长亲自打来的。“关于答录机的事情,很抱歉,”他说,“你不会相信我们从家长那里收到了多少威胁和辱骂的电话。”

克鲁斯轻蔑地笑了笑。“我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我当学生时,如果学校或者警察找到家长,学生会被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家长都袒护孩子,我们已经被一脚踢出了时代。”

“非常正确,非常感谢回归。你如果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我想最好的安排是你同杰德·安德鲁斯碰个面,杰德在组织所有事情。他有目前计划的全部细节。有很多事情要做。罗比·毕晓普先前保证要到现场来支持,而且他说服他的前未婚妻做一段主持。她为第一电台工作,你知道”他又密谋般地补充。“我会让杰德打电话给你。”

当天晚一点的时候,杰德确实打电话了。他们利用午餐时间在城里一个非常好的法式餐厅里有了一次初步会晤。克鲁斯平常不会选择这种地方,但是他承认,厨师们非常了解怎么烹饪牛排和薯片。他们要制定详细计划,熟悉活动现场和潘纳尔勋爵夫妇豪华住宅的布局。罗比·毕晓普既然死了,那么这次活动将会以谁吸引眼球?只有上帝知道。

克鲁斯将须后水拍在脸颊上,不因刺痛而退缩。他看了一眼自己挂在镜子上的手表,他最好快点出发。他要在庙区偏远地段的一个酒吧里会见杰德。这个小伙子已经道过歉了。“很抱歉要先在酒吧里碰面,因为我住的地方太难找了。每个去过的人都会走丢,所以我习惯了先在酒吧与人碰面,这样更轻松。我们回到我的住处再做事。我做了午饭,我们可以边吃边工作。我是个素食主义者,但是别担心,我会为客人做荤菜。”他微笑着补充道。

克鲁斯走到衣帽间,从内裤抽屉拿出一条保暖长内裤。他想,保暖内衣裤穿在身,一顿可口的午餐下肚,今天下午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一场足球比赛了。

尤瑟夫将卧室兼起居室的门关上后靠在上面,眼睛紧紧地闭上,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得他无法呼吸。他那么努力走到这一步,像背咒语一样成天从早到晚地默背动机。他坚持信仰,心脑合一了。但他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去完成它,只是因为这是前进的唯一道路。

他不会欺骗自己,说这不会带来恶果,他允许自己思考这件事会给他的家庭带来怎样的影响。他知道他们会震惊、抓狂,会无法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会熬过去的,他告诉自己,他们会让这件事情过去,然后把他从他们的生活里清除。社区会支撑他们,他们会好起来。不是每个人都会认可他做的事情,但是他们不会驱逐整个阿齐兹家族。

今天,他就像被强有力的火车撞了一样。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早上,他们都在做周六早上通常会做的事情。妈妈到当地的一个小超市采购周末吃的肉、蔬菜和水果。拉杰到学校学习一个小时。桑贾尔在床上,在睡梦中度过这个早晨。尤瑟夫在工厂里确保一切正常。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件事,他感觉很奇怪。只是奇怪,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对着一个破旧的工厂,和一群不可能成为他朋友的工人,很难有什么情绪。

午餐时出现意外情况。按照传统,他们一起吃饭。他妈妈总是会准备文火烹饪的非常好吃的麻辣小羊肉和蔬菜,还有很多泡在菜里面的煎薄饼。在忙碌的生活中,这是他们的快乐时光。他知道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体验,所以此刻根本不可能吃下任何东西。他妈妈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拉杰开始抱怨时,妈妈才放过他。桑贾尔要赶到韦克菲尔德送货,所以不能送拉杰去见他的朋友和看足球赛。

“别担心,拉杰,尤瑟夫会送你去。”他妈妈说。

“我不行,”他说,“我打算去布里格豪斯为签订新合同见一些人,我没有时间。”

“什么意思?你没有时间?你顺道送这个男孩去见他的朋友,不会拐太远的路。”妈妈坚持。

“什么新合同?”父亲问。

“没有人关心我。”拉杰号起来。

桑贾尔朝他眨眨眼睛。他显然也不相信有什么新合同,但是不管他认为尤瑟夫到底要去做什么,都肯定与事实相去甚远。

这时,他几乎把持不住。他跟家人吃的最后一餐饭,有可能会变成一次争吵。他们回忆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时,会发现几乎没有一家人高兴吃饭的温暖记忆,只有苦涩。

于是他只能在自己崩溃前离开他们。他在开车到小房间的路上,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爱他们,而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尤瑟夫摇头,就像要甩走痛苦的想法。没有回头路,他只能向前看。他只能憧憬自己梦想成真后光辉的未来。他在门边站直身体,还有最后一步计划要实施。

他仔细地将炸药包在一个酥油罐中,把火药引擎放在中间,再用小弹簧夹将裹着厚厚塑料外皮的引线系到引擎上,然后将引线粘到一个电子点火器上,点火器上接通了一个电子计时器。还有一个用胶带捆绑着的东西要绑在计时器上。这个东西不是他做的,他不了解这个领域,但是有人跟他解释过,他要在三点半把炸药放在指定位置,那时上半场踢了三分之二。然后他将定时器设置在四十分,好让自己有足够时间离开。这很简单,让事情变得简单,就能避免错误。

他专注地组装炸药,平静下来。他将炸药打好包放在伊姆兰的工具盒底部以后,情绪终于完全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