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第2/15页)

让尤瑟夫最为生气的是那些相识多年的人对待他的方式。他开始为爸爸工作后的七年时间里,会去工厂或仓库买卖东西。现在,人们对他不再有亲切的问候,也不再和他一起笑谈足球或板球什么的。他们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驻留,仿佛他身上抹了油。无论何时,他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为了表示友善会在酒吧里闲聊时说:“当然,我有些好朋友和他们不一样……”

今天,虽然他压制住了怒火,但这不代表他会永远这样。就像是在呼应他这个想法一般,就在他将车停在霍华德·爱德尔斯坦工厂后面时,手机响了起来。他认得这个铃音,于是笑着把手机拿到耳边。“事情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问。

“正在按计划执行。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我没想到你会在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

“会议取消了。我想我得给你打个电话,确认每件事情都进展顺利。”

“你知道我值得信赖,”尤瑟夫说,“我决定去做什么事情时,就会做得很好。别担心我会不敢做。”

“我不担心。你知道我们正在做正确的事情。”

“我知道,而且我告诉你,这些天,只有我们做的决定令我高兴。”

“你遇到了不开心的事?”那头的声音充满同情与温暖。

“我得拍马屁,但这种事很快就不会再发生了。”

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那是一定的。下周的这个时候,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尤瑟夫有所反应之前,他熟悉的霍华德·爱德尔斯坦的身影隐隐出现在他驾驶室门口,霍华德用大拇指划了个波浪,指向那幢大楼。“我得挂了,”尤瑟夫说,“我会再见到你的。”

“一定会的。”

尤瑟夫用拇指把电话挂了,脸上挂着笑容,跳下车。爱德尔斯坦朝他点点头,没有笑。“我们走吧。”他带领尤瑟夫走进室内,没停下来看一眼他是否跟上了。

下个礼拜的这个时候,尤瑟夫想,下个礼拜的这个时候,等着瞧,你这个混蛋。

卡罗尔盯着汤姆斯·邓比,仔细地研究。过早出现的银色头发从额头开始往后梳,有一缕松垮地落在眉毛上。蓝绿色的眼睛,粉红的皮肤,漂亮的巧克力色条纹衬衫,夹克敞开,露出火红的衬里。他坐在那里就可以被视作年轻医师的楷模,绝对不像是那种会随意忽悠高级警官的人。“我们直接一点吧,你在汇报一起还没有发生的谋杀案?”卡罗尔没有心情浪费时间,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但还没有进入主题。

邓比摇头。“谋杀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说的是,罗比·毕晓普可能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死。他的死亡原因是蓖麻毒素中毒。这种毒药是没有解药的。我们除了尽可能减少他的痛苦,什么也做不了。”

“你对自己说的话确定吗?”

“我知道听起来很怪异,像是邦德电影,但是,我确定。我们已经完成检测,他会死于蓖麻毒素中毒。”

“会是自杀吗?”

邓比看起来有点困惑。“我倒从没这么想过。”

“但是在理论上可能吗?”

他看起来完全恼怒了。卡罗尔认为他可能不习惯自己的观点被挑战。他把自己面前的笔端正地放在文件边缘。“我的责任医师认为罗比·毕晓普有可能是蓖麻毒素中毒后,我研究过这个病。蓖麻毒素侵入人体细胞,抑制细胞合成所需要的蛋白。没有蛋白,细胞就会死亡。呼吸系统受损,心跳停止。从文献上看,这东西不太可能用于自杀。你可以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手头上就算有原材料,你也得像化学专家那样,用技术将它们生产出来。施毒者可能是普通化学专家,也可能是恐怖分子——他们声称在阿富汗基地组织的洞穴里有大量库存。另外一个有力的佐证是,这是一个时间持续很久且非常痛苦的病程,我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这样的自杀方式。”他摊开双手,耸起肩膀,强调自己的观点。

卡罗尔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所以我们也可以排除意外事故。”

“我只能说,除非毕晓普先生有经常在蓖麻油工厂附近转悠的习惯。”邓比直率地说。

“那么病毒是怎样进入到体内的?”

“可能是吸进去的,我们给他做过全面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刺伤,”邓比的身体向前靠,“你还记得十七世纪晚期,保加利亚逃兵杰奥尔吉·马尔可夫的案例吗?他被改造过的雨伞发出的蓖麻子弹杀害了。我们得知这是蓖麻中毒后,我就让重症组护士全面检查过毕晓普先生的皮肤,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注射的迹象。”

卡罗尔感到困惑。“很难相信,”她说,“在布拉德菲尔德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邓比说:“所以我们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找出问题所在。我想当年在学院附属医院医治亚历山大·利特维年科的医生也有同样遭遇。他们最不希望遇到的就是遭投毒的病人,但就是发生了。”

“中了毒的人怎么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呢?”

“非常简单,”邓比说,“我们研究的蓖麻毒素资料显示,如果是注射,五百毫克的量就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动物实验表明,吸入或者摄取相同的量动物也会死亡。五百毫克可能就是针尖那么一点,把它放入饮料或者食物中并不难。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所以我们要找到容易接近他的饮料或者食物的人。”

邓比点头。“这种投毒方法最有可能,”他摆弄着笔,“也有可能是掺在药物里,如可卡因、安菲那明或者其他毒品。重申一次,不会有人注意到任何味道或者气味。”

“你有用来做毒品测试的血样或尿样吗?”

邓比点头。“我很快就会得到结果。”

“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是我的责任医师布莱辛医生查出来的,我想你或者你的同事之前与她有过交谈。”

“是的,我知道布莱辛医生与我们有过联系,但是什么给了她提示?”

邓比得意地笑了,卡罗尔更不喜欢他了。“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很自负。布莱辛认为如果连我都找不出毕晓普先生的问题,那此事一定非同寻常。于是她就在我们的在线数据库里查这些症状,结果只有蓖麻毒素中毒症状与之匹配。她带着结论来找我,我命令安排标准测试。结果非常正确。确凿无疑,警长。”

卡罗尔合上记事本。“感谢你如此清楚的解释,”她说,“你说你在研究蓖麻毒素——是否可以请你帮忙整理一份简报,给我和我的部下参考呢?”

“我会让布莱辛医生马上去做。”他站起来,表示本次会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