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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拉并没有走远。她看到卡罗尔·乔丹朝她走来,几乎惊慌失措,疑惑上司依靠第六感发现她在跟托尼谈话。但凯文是卡罗尔注意力的焦点,宝拉最后对托尼说:“你如果在附近,跟我在贝尔怀瑟街的科斯塔咖啡店碰面。五分钟后。”她立即离开办公室,没给任何人机会问她去哪儿。

现在她坐在那儿,喝着这家咖啡店可以供应的最大杯脱脂拿铁咖啡,等着办案搭档。托尼没让她久等,砰地坐上她对面的位置。“你不来点咖啡?”她问,半欠着身。

他摇摇头。“有时候,选咖啡实在太难了。”他皱起眉头。“我认为政客们弄错了。我们不需要更多的选择,而是要减少选择。太多的选择会造成很大压力。你知道,有实验证明,在所有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选择更少的老鼠活得更久更健康。”

宝拉有时想知道卡罗尔·乔丹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他岔开话题的能力令人着迷,但你想要直接进入要点时,这一点让人有点难以忍受。“你收到所有的文件了吗?”她问。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我想是吧。但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不是吗?因为我不会知道我还有什么文件没收到。这和你做演讲时,问大家是否都能听见是一样的。因为很明显,听不到你说话的人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你还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托尼!”

“抱歉。我今天有点反常。”

宝拉怒视着他。“我们都知道你。总督察要照看你,以防杰克·万斯跟踪你。见鬼,只要会看脸色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放你一马,不跟平时一样。”

托尼一只手抚摸着头发。“我不习惯人们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他说,“我接到很多记者打来的电话,他们要我替报纸给万斯做侧写。我认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侧写报告有多么无聊。我也许有兴趣和他们在电话上聊聊,但不愿把我做的事变成小报的素材。甚至是《卫报》的素材。我从家里出来,只是因为电话闹得我烦。然后那个该死的佩妮·伯吉斯出现在我家门口。”他战栗着。“你要想成为名人,首先得成为一个受虐狂。”

“有人保护你吗?”宝拉问,突然感到焦虑。托尼可能是个极端奇怪的人,但宝拉这些年越来越喜欢他。她曾经在执勤任务时失去一个朋友,至今还记得那种悲伤。托尼当时向她伸出援手,一只阻止她坠落的手。她仍然觉得自己欠托尼的。有些债永远无法偿还。

托尼点点头。“我想是吧。我昨天到家之前,已经有监视车在房子外面,还有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年轻人密切关注我。”他做了个鬼脸。“这让人安心,我想。但我不认为万斯在跟踪我。简单的复仇并不是他的风格。他的行为会更变态。但我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做。反正我可以先好好研究你们的案子。这样能使我脱离焦虑。”他凝视着宝拉,眼睛像猫头鹰般闪烁。“告诉我,你怎么看卡罗尔?她有没有异常表现?”

“谋杀案一件接着一件。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微微苦笑。“对我们这些人展示脆弱等于是杀了她。她需要我们相信她,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是顽强不屈的。”

托尼的眉毛抽动一下又落下来。“你考虑过从事心理学职业吗?”

“什么?像你一样?”宝拉大声笑起来。

“他们一点不像我。”他冲宝拉做鬼脸。“但这个职业挺好的。你能做这个,你知道。你低估了自己。”

“够了,到此为止。你什么看法?你认为是同一个杀手所为吗?”

“我不认为还要再纠结这个问题。是同一个人,宝拉。文身是事后弄的。这是签名行为。但只有这东西符合模型。”他从破旧的皮革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活页笔记本。“没有明确证据表明他与受害者有过性行为。凯莉和四个男人有过无保护措施的性行为,我们不知道苏兹的情况,因为她泡在运河里。利安娜的身上没有精液的痕迹,现场也没有。”

“再来看受害者。她们有明显共同点。她们都卖淫。她们都是街头妓女。我知道利安娜在一家脱衣舞俱乐部做事,但她的工作并非由皮条客或妓院控制。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她与其他两个一样。还有一点。杀手好像逐步提升了妓女的社会阶层。凯莉是最底层。苏兹艰难地脱离了最底层。而利安娜——几乎算是个体面女人。我知道有一种经验法则说,连环杀手一开始会选择最脆弱的受害者,犯案越多,对自己越有信心。但以我的经验,信心一般不会如此迅速地增强。从凯莉到利安娜是巨大的跳跃。这点挺奇怪的。”

“也许他只是在情感上比你曾经对付过的杀手更成熟。”

托尼耸耸肩。“这当然是可能的。但我的直觉反应是,他如果情感成熟,不需要这样做。”他摊开双手。“但我知道什么?我对万斯做的风险评估没什么用,所以今天他妈的对什么都不笃定。”

“那么你今天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直接针对杀手的信息?”

托尼看起来不痛快。“只有一件事——”他欲言又止,皱眉看着桌子。

“什么事?”

他咂咂嘴。“我不应该这么说,因为这也是一种感觉。”

“我记得你的‘感觉’不止一次帮助我们推进调查。说吧,托尼。不要对我有所保留。”

“他好像在向世人挑战。彼得·萨克利夫,那个‘约克郡开膛手’谈到清理街道(妓女)时说:‘你们没有一个是安全的。不仅仅下贱,你们所有人。’好像有他在街上就没有人安全。这个人好像有类似的野心。他想把她们吓跑。”托尼心不在焉地端起宝拉的咖啡,喝了一口。“我不知道。有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烦我。跟犯罪现场和谋杀本身有关的东西。这东西困扰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嗯,他每次都做点不同的事。这不寻常,是吗?”宝拉把咖啡拿回来。

“是的,可以这样说。但并不是这点烦我。差异程度不大,可以归于‘不寻常但可以解释’一类。但还有什么我没抓住的东西,真他妈烦人。”

“别管它。你在忙于其他事情时会想起来的。”

托尼嘟哝着,不确定。“很奇怪,我对这一系列案子有似曾相识感。就像我以前见过这一切。但我知道我没有。我也想不起来文献中有凶手杀死受害者事后将其文身的案子。我希望能冲破这种感觉,烦死它了。你的调查有进展吗?”

宝拉告诉他萨姆昨晚的发现。“斯黛西正在处理。如果有有用的信息,她会发现的。”

“你得问问斯黛西,弗莱尔和‘与狐共舞’俱乐部之间是否有庭院式汽车旅馆。凶手显然熟悉那一带。他们喜欢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犯案。苏珊娜·布莱克被淹死在凶手不需要经过什么接待员的地方。我认为凶手没带苏珊娜回自己家。他不会那样冒险。但那种在前台办理入住,房间对着开放停车场的汽车旅馆不那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