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页)

沈猪嫲发现自己错了。

以前都走了眼,看错了这个干瘦的男人。

他的床上功夫竟然这么好,她的肉体被下作的余狗子拿去还过多次赌债,就没有碰到过一个能够让她满足的男人,那些烂赌鬼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她的命运如此悲凉,嫁给余狗子后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如果有个男人能够让她满足,她也会觉得人生有些灿烂阳光。她早就看穿了,活着就是这么一回事,还不是为了两张嘴,上面的嘴巴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也应该让下面的嘴满足,这样不会白活一生一世。李骚牯给她带来了希望和幻想,她相信,李骚牯还会在深夜爬上她的眠床。

李骚牯的身份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是唐镇团练的副团总,谁不对他刮目相看?他还用得着去尿屎巷听女人撒尿,或者偷看女人屙屎?他想要个女人睡睡还不容易?如果沈猪嫲真的伴上了他,他难道不会保护她?就是她在尿屎巷说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有人敢随便的打骂她了……想着这些问题,沈猪嫲心里能不乐开花吗?就是在梦中,也会笑醒!

沈猪嫲的菜卖得差不多了,把给胡喜来留的菜送到了小食店里。

胡喜来在木盆里洗猪大肠。

沈猪嫲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吃臭哄哄的猪大肠,她就不喜欢吃,上次从胡喜来这里偷回去的猪大肠,她一口没吃,全部被如狼似虎的余狗子和孩子们吃光了。

沈猪嫲喜形于色的样子让胡喜来十分不爽,他没好气地说:“沈猪嫲,你拣到金元宝了?你的牙齿都笑掉了!”

沈猪嫲说:“比拣到金元宝还好的事情都被老娘碰到了,气死你这个老乌龟!”

胡喜来总是那么大的火气:“把菜放下就滚蛋吧,不是你的菜好,老子懒得理你这个千人屌万人干的烂狗嫲!”

胡喜来如此恶毒的咒骂,她也不恼火,笑着离开了。

胡喜来恨恨地说:“这妇人是疯了!”

沈猪嫲走出店门,李骚牯阴沉着脸走过来,她笑脸相迎。没想到,李骚牯压根就没拿正眼瞧她,不认识她似的,从她身边走过,扬长而去。沈猪嫲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自语自言道:“这官人好神气哟,是个男人!”她想,李骚牯肯定不可能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她期待着深夜和他的碰撞。

沈猪嫲根本就想不到,李骚牯是她的灾难。

这个深夜,沈猪嫲没有等来李骚牯,欲火烧发疯的她,独自一人在卧房里野猪般嗷嗷叫唤。

李家大宅后院的一个秘室里,李公公和李慈林在油灯下商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李骚牯操着刀,带着几个团练在李家大宅里巡逻,李慈林特别交代过他,要注意安全,现在是关键的时候。

李骚牯不清楚李公公和李慈林在秘谈。

李慈林说:“顺德公,唐镇基本没有甚么问题了,主要的人都控制在我们手上。游屋村是唐镇底下最大的村,游秤砣死后,村里的一些重要的人物也被我控制,他们的村团练也成立起来了,会听命我们。唐镇范围内的其他乡村,也都成立了村团练,这些武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会有甚么问题了。现在,唐镇的民心都向着顺德公,我看时机成熟了。”

李公公的手托着光溜溜的下巴,沉思了一会说:“还是要做好各种准备,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李慈林说:“好!”

李公公沉吟了会说:“李时淮捐了不少银子,你以后对他客气点。”

李慈林咬着牙说:“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李公公说:“克制,你一定要克制!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我们完全掌控了唐镇的局面,由你怎么处置他!”

李慈林点了点头。

……

李骚牯带着两个团练来到左院外面,两个团练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操着钢刀。左院李家大宅里独立的一个院落。唯一通向这个院落的圆形拱门紧紧关闭,李骚牯来到门前,推了推,然后又拿起锁住门的铜锁看了看。李骚牯正要离开,有女人嘤嘤的哭声从左院里面飘出来。

李骚牯心里咯噔一下。

她为什么要哭呢?

李骚牯心里升起一股凉气,想起那张美貌的脸,浑身禁不住颤抖。

一个团练问他:“李副团总,你这是——”

李骚牯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慌乱地说:“没甚么,没甚么。我是尿急了!”

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黄道吉日,是唐镇土地庙落成后开光的日子。唐镇又像过年过节一样热闹,人们准备了猪肉鸡鱼三牲祭品,等请神仪式完成后,拿到庙里去祭拜祈福。这天,修城墙的工地停工一天,所有人都要参加请神仪式。李红棠这天没有出去寻找母亲,她也要去祭拜土地,希望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降福于她,早日找到母亲。她一早起来,把渐渐变白的头发梳好,扎上辫子,盘在头上,用蓝花布包上。今天,她还挑了一身平时舍不得穿的半新的衣裳穿上,这样穿戴齐整去拜土地,显得诚心,她一直认为心诚则灵。时候一到,她就带着穿着白棉袍的弟弟走出了家门。

李红棠姐弟走在镇街上,还是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李红棠的脸色苍白憔悴,可难于隐盖她的秀美和婀娜身姿,冬子的俊秀挺拔自不必说,他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许多人私下里说:“你看李慈林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就能弄出如此标致的一双儿女?”许多没有结婚的后生崽也偷偷地用冒火的目光瞟李红棠,要是别的姑娘,他们会上前挑逗,对李红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李慈林,谁敢动李红棠一根毫毛,李慈林还不活劈了他。他们只能在内心表达对李红棠的爱慕,他们私下里说,谁要是娶了李红棠,那是天大的福气。

在这些人中,有两个人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

一个是王海荣。王海荣站了一个巷子口,目光紧紧地瞪着李红棠,喉头滑动着,吞咽着口水。这个时候,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加入团练!这也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机会,也许可以改变卑贱贫苦的人生,或者可以成为李慈林的乘龙快婿。

还有一个人就是侏儒上官文庆。他的脸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他躲在一个角落里,用无神的目光注视李红棠。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好像很快就要死了。他的母亲朱月娘也发觉不对,带他到郑士林老郎中那里看过,郑士林给他看完后,皱着眉头说:“文庆的虚火很旺,先开点药给他调理一下再说吧。”朱月娘带儿子走后。郑士林对儿子郑朝中说:“上官文庆中了毒,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毒,这种毒会不会要他的命,我也不清楚,给他开了打毒固元的药,不知道能不能起点作用!”郑朝中点了点头。郑家父子的话,上官文庆自然听不见,可他真的有种预感,自己快不行了。他想,自己死了不要紧,希望自己死之前,能够看到李红棠的母亲归来,能够看到李红棠开心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