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不会吧!”

“就是这样的!阿尔说他们就像在电影院即将搂着脖子接吻一样。”

“别逗了,你肯定是编出来的!”

“Emes11!你真该听听阿尔怎么说的!‘真不像话,’他对我说,‘居然在他自己的受戒仪式上搂着个非犹太姑娘!’他快气出心脏病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那男孩,他正随着一些我听不到的节拍摇头晃脑。可老爸不知道,约他外孙女去看电影的男孩居然是位圣公会12牧师的儿子——这个时候,可不能告诉他!

老爸用牙签叉了颗盘子里的橄榄。“你那个新片子进度怎么样?”

“应该会很不错,开春以前就能完成。”

“好,很好。哦,对了,那盘不请自来的录像带,又听到了什么新情况吗?”

这个话题恐怕要引发他的心脏病;要是他听了我在天体俱乐部的遭遇,我们可能得创下重返诊所的新纪录了。

“没——没有。警察在处理这事儿。我不插手。”

他又搓起双手:“好啊,多么美好的一天!你有了个好项目,母女相处融洽,而且和前夫相处得也不错。听上去你现在的生活正常了。”

我冲他淡淡一笑。

我正要上床睡觉,大卫来了电话:“你好,艾利。”听到他的嗓音,我顿时心跳剧烈,整个儿都融化了:“嗨——”

一片静默。接着我俩同时说出:“很抱歉我没——”

“最近怎么样?”

“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说。“我打断了你的话。”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说说他去欧洲却不告诉我这事儿,但没得到这个机会。

“是他,艾利。”

我吹出一口气:“你确定?”

“是我舅舅,威廉·戈特利布;他给我看了他和我妈妈还有他们姐妹小时候的照片。他有一块表,曾经是我祖父的。上面刻有他名字的首字母:LDG。”

“利奥波德·戈特利布,”我低声说。“利奥波德·迪特·戈特利布。”

一股针刺般的感觉袭上我的脊椎。多年来,大卫一直不懈地钻进尘封的阁楼、博物馆和村庄档案室寻找他的亲属;现在,很显然已经有了结果了。我内心既为他高兴,想和他一起庆祝——因为这是他多年的心愿——然而,我又不禁有些担忧:为什么他的舅舅几十年来一直没有联系他?为什么一直无人知道他还活着?他过去六十年都在做什么?我还记得那封信上所说的原因:情况紧急,必须写信!要求他现在写信的情况,究竟是什么?他的目的何在?

思绪不停地闪过,就像一列满载货物的列车——我突然意识到,如果连我都有这么多疑问,大卫呢?突然间,似乎只有一个问题才是重要的!“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顿了一下,就像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考虑或者谈论这个话题:“还没拿定主意。总觉得像在梦中,总觉得一旦醒来,这一切并没发生过,我依然会孤零零的,重返孤单。”

“你从不孤单,”我低声私语。

他没回答。我真觉得如履玻璃,生怕措辞一有不当,玻璃破裂,交流中断。

然后他说:“他是个钻石经销商,这五十年都住在安特卫普。”

“钻石经销商?”

“战争期间,他混出了关卡;和我母亲一样,他也是金发碧眼。他说,只要不停地变换地方,从一个镇子跑到另一个镇子,就能躲过屠杀;于是他一直都在逃亡,进入了钻石行业才安顿下来;后来才发现,大屠杀幸存者中很多人都入了这一行。”

“怎么会这样?”

“那些犹太人发觉他们很难落地生根,从未感觉到安全,必须确保如果被迫出逃时能轻装上阵,快速逃离,只好把钻石,红宝石之类的,塞在口袋里,缝进衣服的衬里——时刻准备着,说逃就逃!”

“但他确实定居下来了。”

“我猜,他是跑累了,要么就是觉得找到了一个安全之处。他到了安特卫普,在犹太人社区开了一家小商店,就在霍威尼尔路上。他找了一个合伙人,是另一位幸存者;那人四年前死了,他的女儿继承了店子的一半,我们正考虑以后究竟怎么办——这就是我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原因。”

“你说‘考虑以后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舅舅一直单身。”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大卫又犹豫了下。“但是他病了,艾利;肾病晚期。”

我咬紧了嘴唇:“在做透析了吗?”

“还没有,但很可能要到那一步。”他叹了口气。“所以他才写信给迈尔;因为他不知道我母亲是否幸存下来,是否结婚了,是否有过孩子,但他想在有生之年弄清楚,免得……嗯,你知道……”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想由我继承另一半店子。”

“你不是说真的吧。”

“所以我们一直在努力公平分割店子的资产;但很复杂。”

“复杂?怎么会呢?”

“他虽然是个小经销商,但有极好的口碑。戴比尔斯13向他发出了一个持续要约14,想买下整个店子。”

“真的吗?”

“不过他拿不定主意。当然啦,合伙人的女儿希望他卖掉企业。我们跟律师讨论了整整一周。”

“你不想要,是吧?我是说,那个店子?”

他一阵沉默;但我听得出他沉默里的不平静。然后:“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想要什么,但我依然设法说服了他和我一起回家。”

“到美国?”

“我想让他到费城好好检查一下。我告诉他我会照顾好他,甚至帮他搞到移植器官——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话。”他顿了下,“他说他会来。”

“大卫,这太好了!”

“的确太好了。”

他回答时平静低沉——几十年满世界寻找,才刚刚找到唯一幸存于世的亲人——这可不像我预料中应有的反应!但我抛开这个念头。“你怎么查到他的?你完全不知道他在哪儿住。”

“我找到了他租用邮箱的那个邮局,一直盯着它,直到他合伙人的女儿前来收取邮件,才跟踪她找到的。”

“你倒是个好侦探。”

他喉咙里发出一个噪音,但我不确定这是一声大笑还是冷笑。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应该周三就到。”

我感到脸上透出喜悦的红晕。“我可以周末飞过去。我很想你,也想见见舅舅。”

大卫清清喉咙:“呃……”

我继续唠叨着航班时刻表和机票的事儿;一会儿后我们挂了电话,说我会搭下周五下午的航班过去。然而,直到夜深就寝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不请自去。


1 一个美国版画公司,饼干铁盒上多为雪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