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收获(第3/4页)

埃勒里等候了十分钟。他并不跟琼说话,她也继续飞快地打字,毫不停顿。他无所事事地挨时间——事实上,是眼望窗外。不多时,他看到高大而憔悴的诺克斯昂首阔步跨出停车的门廊——埃勒里所瞭望的窗口,是在建筑物主体的侧翼,所以房子正面的一举一动恰好尽收眼底——坐进了等在那儿的大型高级轿车。轿车沿着车道滚滚而去。

埃勒里登时活跃起来。这样一来,琼·布莱特小姐也活跃了起来。她双手离开了打字机键盘,坐着,含着狡黠的笑意,期待地望着他。

埃勒里步伐轻松地来到她的写字桌旁。“老天哪!”她假装吓得缩成一团,惊叫起来,“奎因先生,你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诺克斯先生一言讲中吧?”

“别胡思乱想,”埃勒里说,“现在,乘没有人,让我问几个问题,好小姐。”

“我深感荣幸,先生。”琼喃喃地说。

“考虑到你的性别……我且问你,高贵的女士,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府第中,雇佣了多少下人?”

她显得很失望的样子,噘起了嘴。“问得多怪呀,高贵的先生,你真是个怪人,竟会向一个志在大事的女士问出这样的怪问题来,让我想想看。”她默不作声地扳着手指,算了算,“八个。不错,八个。诺克斯先生的家庭生活很安静。我认为,他并不经常宴请宾客。”

“对那些下人,你了解到什么吗?”

“先生!一个女人能了解每一件事……你就爽快问吧,奎因先生。”

“这儿的仆佣当中,有谁是新近雇来的吗?”

“绝对没有。这是个非常随和的大户人家,du bon vieux temps,[3] 据我了解,每个用人在诺克斯先生这儿待了少说也有五六年了,有几个已待了十五年之久。”

“诺克斯信任他们吗?”

“完全信任。”

“C'est bien!”[4] 埃勒里的嗓音清脆,“Maintenant,Mademoiselle,attendez。Il faut qu'on fait l'examen des serviteurs-des bonnes,des domestiques,des employés。Tout de suite![5]

她站起身来,一膝微屈,弯腰致礼。“Mais oui,Monsieur。Vos ordres?”[6]

“我到隔壁房间去,把门关上——也就是说,”埃勒里讲得很快,“只留出极细的一条小缝,我可以在这些人进来时观察他们。你打铃召唤他们,挨个儿地召唤,用各种借口,来了之后就设法使他们站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让我可以把一张张脸都看清楚……当然,那个汽车司机是召不来了,不过我已经看清了他的脸。他叫什么名字?”

“舒尔茨。”

“他是这儿雇佣的唯一的司机吗?”

“是的。”

“很好。Commencez[7] !”

他迅速进入隔壁房间,站在细微的门缝后面。他目睹琼打铃。一个身穿黑色塔夫绸的中年妇女走进了书斋,这人他从未见到过。琼向她问了一句话,她作了回答,然后就走了。琼又打铃,进来了三个穿着考究的黑色女服的年轻妇女。紧接着她们之后,是那个瘦长的年老男仆;其后是一个头光面滑、衣衫楚楚的矮胖子;再后面是一个身材高大、满头大汗的法国佬,穿着洁白无垢的传统厨师服装。当最后这个人走出去,把门关上之后,埃勒里从隐身之处跨了出来。

“好极了。那个中年妇女是谁?”

“是管家,希利太太。”

“那几个女佣叫什么?”

“格兰特,伯罗斯,霍奇基斯。”

“男仆呢?”

“克拉夫特。”

“那个脸上没有表情的小矮子呢?”

“他是诺克斯先生的随从,名叫哈里斯。”

“还有那个厨子呢?”

“布森,是个巴黎移民——亚历山大·布森。”

“人都齐全了吗?你能肯定吗?”

“齐全了,除了那个舒尔茨。”

埃勒里点点头:“我全都没见过。所以……收到第一封恐吓信的那天早上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完全记得。”

“那天早上之后,有什么人到这所房子来过?我指的是,有什么外人?”

“要说起来的话,那么,来过的人可不少,然而,没有一个能越过楼下的会客室一步。诺克斯先生从那时开始就根本不愿见客——大多数人在门口就被克拉夫特用‘不在家’这句彬彬有礼的话挡了驾。”

“这是为什么呢?”

琼耸耸肩。“尽管他装得满不在乎,有时露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其实,我认为诺克斯先生自从接到第一封恐吓信后,内心是一直很紧张的。我常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不雇私人侦探。”

“这理由很清楚,”埃勒里冷笑着说,“他不愿意任何——或者说当时不愿意任何——跟警方有牵连的人,跨进他的房子。他怕人发现那幅达·芬奇作品,或者达·芬奇复制品。”

“他什么人也不信任。连自己的老朋友,或者跟他在生意上有许多往来的熟人和顾客,他全都不相信。”

“他对迈尔斯·伍德拉夫怎样?”埃勒里问,“据我所知,诺克斯曾聘请他协同处理卡基斯产业的善后事宜。”

“确是这样。不过,伍德拉夫先生从没上门过。他们只是每天通电话。”

“有这可能吗?”埃勒里自言自语,“这样的运气——这样的奇迹,惊人的好运。”他紧握住她的双手,她疼得哼出了声。然而,埃勒里看来丝毫没有邪念。他几乎是不拘礼节地紧握住那双纤纤玉手,并且说道:“这一上午真是十分有趣,琼·布莱特,十分有趣啊!”

埃勒里虽然向他老子保证说“马上”就会回到探长办公室,可是一直到了下午他才悠悠然踱进警察总部,由于内心深感快慰而在脸上挂着笑容。

总算是运气,探长正埋头在事务堆里,没有机会来问他话。埃勒里逍遥自在了好一会儿,只是当他听见老头子指示韦利警官怎样安排那些警探们夜晚在时报大厦底层会齐的时候,他才从百无聊赖的白日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