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肩犬(第3/6页)

“圣伯纳是很大的狗,如果在这里出入,不可能谁也没有注意。”同行的同事反对,“但可能是他在家里训练宠物狗攻击他老婆,这个房间是杀妻成功后躲避警察用的,他可能很爱那只狗,所以带狗逃亡的时候也要给它留个狗窝。”

所有人听到这种说法都皱起眉头,无论葛彭有没有杀妻的念头,就算要带狗逃亡,在藏匿处给它弄个狗窝,也没有必要使用十几条棉被吧……

但这至少是目前最能解释现状的说法了。

4

从葛彭古怪的租处回来,关崎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进一步。显而易见,这对小夫妻肯定不仅仅是被家养宠物狗咬死这么简单,葛彭身患重病,他在外租了个小套房,并在套房里藏匿了一些食物,这与他的死必然相关。

只是关崎一时还想不出其中最关键的地方。

下午四点五十分,关崎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者“唐研”的字样,关崎心里一乐,接通之后,只听唐研若无其事地说:“关警官,我在受害者家里。”

“警戒带在那儿,你翻进去就是妨碍执行公务。”关崎恐吓他,“可以把你抓去关几天。”

“我找到了吴沁的狗。”唐研说。

关崎蓦地站了起来,说:“什么?那只狗还在现场?怎么可能?”

“它回来了。”

“我马上到。”关崎抓起衣服,郑重地说,“看好那条狗。”

唐研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温润含笑:“它不会跑的,它累了。”

关崎离开以后,唐研居然真的开始帮关崎找那条可能是杀人犬的宠物狗大圣。萧安本来很不满,但唐研只打了个电话就找到了狗,他又来不及表达他的不满。

唐研打了个电话给全市收听人数最多的交通电台,诚恳地讲述了自己和一只圣伯纳犬的深厚感情,请求市民帮他寻找那只小时候救过他的命,长大后为他父亲守过坟的与他不可分割的爱犬大圣。他言简意赅的说辞和诚恳温和的语气让电台DJ几乎为之落泪,萧安坐在一旁听他讲他与那只从未见过的狗之间的感人故事,再一次感叹唐研这种物种的无所不能。

连无耻都无耻得这么像人类。

他再一次确定如果有一门科目叫作“如何伪装成一个受人欢迎的人类”,唐研也一定拿高分。

可能是唐研的故事讲得太动人了,半个小时后广播电台就通知唐研,有人在樱杏警署附近看到了一只类似的大狗。

唐研就这样找到了大圣。

他和萧安并没有立刻把大圣送到警局,因为那只狗在奔跑。

它显然急于去某个地方。

他们跟着大圣过了几条街,最后终于明白它是要去哪里。

大圣回到了案发现场——它是要回家。

案发现场中死者的尸体已经运走,外围守卫的人员并不多。对躲开警员翻过警戒带进入案发现场这档子事,唐研和萧安都很熟悉。所以两个人连句话都没多说,帮助那条狗避开警卫的注意,进入了案发现场。现场很安静,门口是一个鞋柜,鞋柜旁放着一只挂着托运标志的行李箱,地上有粉红色的高跟鞋,一切仿佛都很宁静。

大圣吐着舌头,一进门就到处转了一圈儿,抱着那粉红色高跟鞋低声呜呜叫了几声,在沙发旁趴下。它的声音非常失望,神情也很沮丧,萧安看得不忍心,说:“你说它真的是凶手吗?”

“目前看来,很难说是还是不是。”唐研回答,“但它没有狂犬病这一点是确定的,它是一只正常的狗,没有变异,也不是新物种,没有狂犬病,身体健康,只是长得稍微大了一点。”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大圣趴着的那块地方。

那是女死者横尸点旁边,另一个男死者的大腿也曾经出现在那个位置。

萧安也看过那条腿的照片,目前他正在描地上狗的血爪印:“我真不能相信是这只狗把他主人的腿撕下来,拖到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唐研弯腰细看那些血痕,说:“对它来说必然是有意义的,只是我们没有能力理解。深海生物用发光代替语言,那些光是有意义的,我们也没有能力理解——我们永远无法像它们那样思考,更不可能感同身受。”

萧安叹了口气:“我希望不是因为这只狗撕了葛彭的腿导致他死亡,你看这狗的眼睛多纯良。”

唐研没有回答,他正在细看那些他从照片里发现的爪印。

地上的血痕已经干涸,所以分外清晰。

大圣的脚印在屋里到处都是,最多的地方在阳台,那里血多得像地上涂了一层黄油,留下的全都是大圣打滑的痕迹。大圣的脚印从阳台一直蔓延到屋里来,大厅里有许多,尤其是沙发周围——也就是女尸周围。

但血液并不仅限于两个尸体所在的位置,在卧室里有几点细小的圆形血点,非常整齐,在浴室里也有。浴室的一大块白色浴巾呈现淡粉色,用肉眼就能看出它曾被用来擦过血,又洗过了。这些东西都被勘验的警员标记出来,取样带走了。

那块浴巾没有被带走,大概是浴室里的浴巾不止一块,也可能是因为警员疏忽了,但没关系,他们可以来重复检查很多次。唐研把它拿起来抖了抖,浴巾上粉色的痕迹很均匀,大概是塞进洗衣机洗的。他抬起头,从浴室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大厅上的沙发。

狗是不会洗浴巾的,尤其圣伯纳犬并不是出了名的聪明。

大圣充满忧伤地趴在地上,唐研看着它——它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它是凶手,或者是唯一目击者。

但他不会说狗语,或者说狗并不只使用声音作为语言,而他也没有使用气味和肢体语言沟通的能力。

萧安正在检查厨房,他发现了一大堆泡面和整箱整箱的八宝粥,垃圾箱里还有外卖盒子。“这里的女主人不做饭?”

“做饭的工具和作料都很齐全,”唐研走过来看了一眼厨房上摆放的东西,“大概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做饭,”他回头看了鞋柜旁的行李箱一眼,“大概是出差了。”

“也就是说她一回来就被杀死了。”萧安说,“会不会是葛彭杀了自己的妻子?如果吴沁去出差了几天,刚刚才回家,那浴巾就是葛彭洗的……呃……”他也发现了自己前后矛盾——如果浴巾是葛彭洗的,那他在之前就已经受伤流血,那是谁让他受伤的?凶手如果是葛彭,他难道宁可埋伏在家里与妻子同归于尽,也不去医院救治或者打120呼救?

这没有道理。

何况如果葛彭埋伏在家里要杀吴沁,他后来为什么也死了?

“有一种可能。”唐研说,“有个第三人在家里先杀了葛彭,清洗了浴巾,正在整理现场的时候,吴沁回来了,他不得不杀死吴沁,并嫁祸到大圣身上。”他不动声色地说,“但可能害怕犬吠声引来邻居,所以没有清洗完毕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