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保加利亚?”伊莲盯着手中的机密调令问道。

比尔微笑地看着她。

“你个混蛋。”她咬着牙低语。

比尔脸色一沉。“我可以当作没听见。”

伊莲瞪着眼睛僵在原地。

“我可决定不了他们把你往哪里派,”比尔辩解道,“我只是告诉他们你在这儿太屈才,”他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腿,“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也许你在保加利亚能找到更大的发挥空间。”

他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看文件。“你明天就走。现在赶紧梳理自己手头的所有工作,今天五点前把报告放我桌上。”

 

* * *

当晚,伊莲在办公室待到很迟,把一些私人物品整理装箱。比尔肯定还要把这些东西仔细翻查一遍之后再发到保加利亚去。

她的心情跟外面的天气一样糟糕。

该离开了,她转身回到光秃秃的桌子前坐下来。看着已经关掉的电脑屏幕,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电脑登录系统。管他的,反正都这样了,她心想。

伊莲打开犯罪信息系统,继续追查罗纳德·埃斯丘的资料。

一小时后,她无意中摸到了些线索。

当年在明日之星消失的两个月后,俄亥俄州代顿市新开了一家模特经纪公司,这家公司只经营了八个月。当地管理机构的记录显示,公司法人叫R·E·克劳福德。

克劳福德——他助手用过这个名字。

试试罗伯特·E·克劳福德?

伊莲把这个名字输入联邦调查局的犯罪信息数据库,然后焦急等待,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儿,系统返回一条匹配信息。

罗纳德·克劳福德,又名罗伯特·A·埃斯丘,又名史蒂文·B·海因斯,又名爱德华·T·凯恩,又名……名单太长了。

她打开文件其余部分。

打开附件中的照片时,她的心猛地一跳。这组面部照片有清晰的正面照和侧面照,还标明了收监号。

就是他!照片上他留着和以前一样的上唇小胡子,还有一些下巴上的山羊胡。

她继续浏览文件,心跳不断加速。这人被多项经济犯罪的罪名通缉——邮件欺诈、钓鱼网站、空头支票、伪钞交易等等。

伊莲皱起眉头,在屏幕上来回翻动文件,迷惑不解。那他现在在哪里?显然他已经被捕了,不然不会被拍了正侧面的面部识别照。

啊,找到了。五年前……

在伊利诺伊州迪凯特市因三项邮件诈骗指控被判刑。他被判在伊利诺伊低度设防监狱服刑两年。

然后呢?

文件好像结束了。

然后她注意到最后一行字。

2006年9月17日,死亡。

死了?伊莲呆住了。那人竟然死了?

不可能……

她继续点击打开一个又一个文件,越来越失望。最终她找到了死亡证明文件。

死亡原因:心力衰竭。主检医生的诊断显示,死者是在睡梦中平静去世的。

 

* * *

伊莲怔一路恍惚地离开了蒙大纳。

她透过舷窗凝视着大瀑布。瀑布直泄而下,她感觉自己的一缕灵魂仿佛也被猛地抽走了。

……在睡梦中平静去世。

这叫人怎么接受!这个该死的狗东西把她父亲害死了,自己却得了好解脱,在睡梦中平静去世了?

混账东西!算他好运,卑鄙的狗东西!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伊莲第一次清楚意识到,父亲自杀后这些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罗纳德·埃斯丘复仇。每一个决定,每一次行动,全部都是。

而现在这个人死了!

这太不公平了。最讽刺的是,其实早在她大学毕业前,他就已经死了。

伊莲心中五味杂陈,继而心如死灰。她先是拒绝了两份理想的工作,又经历了魔鬼选拔挤进特工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莲此刻失去了人生航向,陷入迷茫中。

 

* * *

飞机降落在芝加哥,伊莲原本应该转机去首府华盛顿,但她决定飞一趟匹兹堡。伊莲从布隆蕾毕业后再没回过家,而现在她感觉自己可以直面往事了。

她在匹兹堡机场租了一辆车,开向加菲尔德区的老房子。当她沿着佩恩大道,经过熟悉的路标时,千百种回忆涌上心头——这是她以前常去的商店,那是洗衣房,还有家门口自己不知走了多少次的公交车站。

她驱车慢慢驶过那所小小的,简陋的房子,它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矮小破旧,整个街区也更衰败了。她能想象到房子背部父亲亲手搭建的小露台,油漆斑驳。还记得当年自己是个小小的女娃娃,被父亲抱坐在怀中。

你的曾曾曾曾祖母是一位爱尔兰公主。她住在一个美丽的古堡里。城堡外有一条护城河(moat),还有……

什么是moap呀,爸爸?

伊莲感到心中一阵剧痛,加大油门快速离开。

几分钟后,她来到布隆蕾女子学院。普伦蒂斯女士早就退休了,新来了一位年轻负责人。她走进院长办公室,前台有一位保安在值班,也是新面孔。

“有什么事吗?”保安问。

“我是从这里毕业的,”伊莲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附近走走……”

“随便走,别客气。”

伊莲返回车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小束菊花,吃力地踏着厚厚的雪走到学校主楼背后,穿过操场,翻过小山,来小教堂的遗迹。当年普伦蒂斯女士为伊莲的父亲在这里安排了一块墓地,学校承担了全部下葬费用。

伊莲在简陋的墓碑前蹲下,拨开墓碑上的积雪。

 

“纪念帕特里克·布罗根,一位伟大的父亲,布隆蕾女子学院的挚友”

 

伊莲凝视着石板上的这些文字,泪流满面。她把花束放在石碑脚下,实在难抑心中悲痛,跌坐在地上痛哭,陷入孤独和绝望之中。

“我想跟你说说话,爸爸,”她抽噎着,把手和脸贴在冰凉的大理石碑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了好一会儿,听到背后雪地里有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山脊上有两个12岁左右的女孩,带着马术头盔,沿着墓地的边缘走着。

伊莲擦了擦眼睛,向女孩们挥挥手,女孩们也向她挥手。

这让她想起了凯特琳,想起了两人渐行渐远的过往。

伊莲回到车上,悲痛渐止,一种温柔的回味从心中升起。伊莲在心中低语,我可是姓布罗根的,完全能应付这一切。她仿佛又听到父亲在说,我们家族有坚韧的爱尔兰血统。去保加利亚有什么大不了的,去就去,倒要看看能整出什么花样。

如果情况还是那么糟,大不了就从特工处辞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