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萧白的精神世界

今天我有点躁狂,并不是我的抑郁症出现了躁狂抑郁双向化,是因为今天是雨默的生日。雨默的家人不在这个城市,我想帮她好好过一个生日。萧白给我的自由特权只限定于精神病院内。

我要出院去买礼物,买蛋糕,还得去求萧白。我在病房里来回踌躇地走着,我真的不想去求那个伪善的家伙,还得忍受他那一脸贱兮兮的微笑。一直临近中午,我才下定决心去试试。他要不答应,我就找机会翻墙出去一趟。

我来到他办公室门口,他也刚忙完,正捧着饭盒吃饭。精神病院里有食堂,但为了防止意外,也就是怕我们趁机“越狱”,所以病人的饭都是在病房里吃的。到了吃饭的点,食堂的师傅们就会带着饭菜过来,让我们自己捧着饭盒去打饭吃。部分不能自理的病人,还得靠护士一口一口地喂饭。

医生和护士倒是可以去食堂,但是为了图省事,也为了能时 刻监护病人,就在楼里和病人一起吃了。他们确实挺辛苦的,从上班到下班,神经就没一刻松懈过。护士最辛苦,还得给病人喂完饭,自己才能吃。

我敲了敲门。

“请进!”他含着满口的饭菜含混不清地喊道。看到是我,又挂起那贱兮兮的微笑:“今天这里没节目偷听偷看哦,看官您进错场了。”

我忍!孙子,要不是有事相求,谁来你这儿找不痛快!

我心中默念了一万个“忍”字,才缓缓说道:“萧医生,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去哪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脑,问道。

“出院一趟,就几个小时……”我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去干什么?”他又问,眼睛还是在看着电脑。我估计没戏,这家伙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去干什么?”他看我老半天没回话,以为我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不干什么,就是……出去一趟。”我吞吞吐吐地答道。

“不干什么那出去干什么?”他又吞下一大口饭菜,不紧不慢地回道。眼睛还是在专注地看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色情暴力的玩意儿。听到他这句话,我就知道没戏。

“那算了……”我说了一句,转身走人。我还是一会儿看准机会翻墙出去吧,好过看这家伙的脸色。

“别算了啊,难道你想一会儿穿着病服逛街?到时候我们还得去抓你,多麻烦啊是不是?”他放下饭盒,一脸贱笑地望向我。

我停下脚步,愣在那儿。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猜到了我 的心思,既然他猜到了,我也就走不了了。估计接下来他会取消他给我的“自由特权”。

他咽下饭菜,缓缓说道:“唐平啊,你别老是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你哪来那么多小秘密啊?你就说你想出去干什么,我看看情况不就结了嘛。你不去尝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会成功呢?”

“我……我想出去给雨默买生日礼物,今天她生日。”我老实说道。

然后他望着我的眼神愈加有深意,嘴角的笑越来越贱,越来越贱!

我压住涌上胸口的恶心劲儿,问道:“行不行啊?”

“当然……不行!”他拖长语调,挑着尾音干脆利落地答道。

孙子!迟早有我收拾你的一天!我压着心头的怒火,起脚转身。

“去哪儿啊?”他又加了一句。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回病房,还能去哪儿!”

“你这样穿着病服怎么出去啊?去保管室那儿换衣服,趁着中午休息时间我可以陪你出去一趟。”

“啊?”我一愣,“不是……要办手续的吗?”

“有我陪着你就不用。”

“哦……”

我换好了衣服,萧白也脱下白大褂,陪我去签字领了我的钱物。

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铁门,我浑身一轻,终于看懂了瘦子那个一溜烟跑走的背影,那是自由的味道。萧白脱下白大褂,也显得 年轻了许多。走出精神病院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脸一下舒展开来,似乎一瞬放下了许多负担。

他看了我一眼:“先去哪儿?我只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哦。”

“先去蛋糕店定蛋糕吧,然后再去挑礼物,回来正好领蛋糕。”我答。

他贱兮兮地笑了笑:“你考虑得还挺周全。”

能出来我心情极好,他的贱笑我也就忍了,没再搭理他,朝最近的一家蛋糕店走去。我第一次发现这喧嚣的城市如此有魅力,我就像一个刚进城的农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汽车、拥挤的人群、高楼、林立的小店……这一切如此熟悉,久违的熟悉。我发现这个城市变美了,比两个多月前美得多。也可能不是城市变了,而是我看待事物的眼光变了。

“公交车来了!”他说。

“走着去吧,我想走走。”我说。

萧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盯着我微笑。

走了十几分钟,我们来到了最近的一家蛋糕店,定了一个大型的巧克力蛋糕。雨默喜欢吃巧克力,我知道。

买个大点的蛋糕到时可以分给同房的病人,雨默的人缘会好得多,她后面的日子也会快乐得多。其实我挺会替别人考虑的,这点萧白倒是真没看错我。交了定金,也写好了准备画在蛋糕上的祝福语,下一步该去挑礼物了。

该挑什么礼物好呢?雨默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思索着。

“先买花吧。”萧白道。

你明白我为什么讨厌他了吧,和这种人在一起,你的隐私权 形同虚设。

我给了他一个厌恶的眼神。就在这时候,一声尖叫声传来:“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萧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立马转身向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就像听到指挥官命令的士兵,没有一丝迟疑,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反应。

我也跟着他一同向店外跑去,不过在跑出店外的那一刻我的辩证唯物主义再次发作:这似乎是电影里演烂的桥段,正好有人出事,正好有个医生。然后医生成功救人,欣欣然地接受嘉奖,围观的人群热烈鼓掌。故事到此结束,医生的背影在镜头面前逐渐放大,放大,最后拍到他毅然的眼神,他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种桥段我都看腻了,这次又有什么不同?

果然,店外十几米处已经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群,近到身前时萧白大喊一声:“让开!我是医生!”

人圈马上就自动闪出了一个缺口,萧白如离弦之箭,直达目标。

一个母亲半蹲在地,怀中抱着自己的孩子,焦急的脸上已经蓄满了无助的眼泪。孩子七岁左右,此时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两只小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喉咙。

萧白飞奔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孩子,平放在地:“吞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