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二)(第4/25页)

那短暂的肢体接触激起了她的情欲。噢,天啊,她想,我湿了,怎么可能那么快?

他说:“你想参观一下这座房子吗?”

“很乐意。”托妮很高兴。一个男人很少会提出带客人参观房子,这代表了另一种形式的亲密。

有两间房间她已经看过了,厨房和书房,它们位于房屋的后半部分,都面向着一个四周围着外屋的小庭院。斯坦利领着托妮来到房子的前半部分,进到了一间餐厅,餐厅里可以看见海景。房子的这个部分看上去似乎是老屋新建的延伸建筑。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装着银质奖杯的柜子。“这些是玛塔的网球奖杯,”斯坦利骄傲地说,“她反手击球时的力道就跟火箭筒一样。”

“她的网球生涯进展到了哪一步?”

“她已经有资格参加温布尔顿[28]了,但她没有上场,因为她那时怀上了奥尔加。”

穿过走廊是一间同样俯瞰着大海的客厅,客厅里摆着一棵圣诞树。树下的礼物堆满了整片地板。这里也有一张玛塔的照片,这是一张她在四十岁左右拍的全身照,里面她的身材较之从前更加丰满,下颌的线条也更加柔和。房间里温暖舒适,但空无一人。托妮于是猜测这个房子真正的中心其实是厨房。

房子的布局十分简单:客厅和餐厅在房子前方,厨房和书房则在后部。“楼上没有什么好看的。”斯坦利说道,但不管怎样他还是上了楼,而托妮紧随其后。她正在参观的是她未来的家吗?她问自己。这种幻想十分愚蠢,于是她很快将其抛至一边。他只是在表示友善而已。

但他之前拥抱了她。

在房子的老屋部分,三间小小的卧室和一间浴室被置于书房和客厅上方。它们仍然带着那些在这里长大的孩子的印记。一面墙上还贴着冲击乐队[29]的海报,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崩网已经变得乱糟糟的网球拍,一个书架上还摆着一整套的《纳尼亚传奇》[30]。

新屋里则是一间带衣帽间和浴室的主卧室。里面摆着一张特大号双人床,每间房间都很整洁。身处斯坦利的卧室让托妮感到既兴奋又不适。然而,在床头又摆着一张玛塔的照片,这是一张她在五十岁左右时拍的黑白照。她的头发带着一种巫婆般的灰色,脸十分瘦削,毫无疑问,她那时已经患上了癌症,这种病最后也要了她的命。这不是一张美照。托妮想,斯坦利肯定仍然爱着她,才会连这样一张记录了如此不幸的时刻的照片也倍加珍惜。

她不知接下来该期盼什么。他的妻子就在床边看着他,他的孩子们就在楼下,他会有所行动吗?她感到这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可能会这么想,但他绝不会如此突兀地对某个女人下手。他会觉得,他的礼仪要求他以一种正常的方式追求她。“还管什么晚餐和电影,”她想对他说,“行动吧,就这么抓住我吧。”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在带她参观了铺着大理石的浴室之后,他带路回到了楼下。

当然,这次参观已经是一次优待了,而且她也应该因此而与斯坦利更加亲近;但实际上她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仿佛她正透过一扇窗户看着一家人坐在桌旁,为彼此全神贯注,其乐融融。她多少感到这个结局有点扫兴。

在走廊里,那只大型贵宾犬用鼻子顶了顶斯坦利。“奈莉想去外面玩。”他说,透过门边的小窗向外看了看,“雪停了——我们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好啊。”

托妮穿上了她的派克大衣,斯坦利则拿了一件旧旧的蓝色厚夹克。他们踱出门外,发现整个世界都铺上了一层白雪。托妮的那辆保时捷博克斯特停在斯坦利的法拉利F50旁边,另外还有两辆车,每一辆都堆着雪,就像一个个裹了糖霜的蛋糕。狗朝悬崖那边跑去,显然这是它惯常的路线。斯坦利和托妮跟在后面。托妮意识到这只狗黑色的蜷曲毛发和已过世的玛塔十分相似。

他们的脚踩进粉末状的雪里,露出下面长在海边、十分坚硬的小草。他们穿过一片宽阔的草地。角落里,几棵矮小的树被不知疲倦的风吹得向一边歪倒。他们遇见了从悬崖回来的两个孩子:那个面带迷人微笑、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孩,和那个戴着脐环、闷闷不乐的少女。托妮记得他们的名字:克雷格和索菲。当斯坦利在厨房里向她介绍他们每个人时,她牢牢地记住了其中的每个细节。克雷格努力想要迷倒索菲,托妮看得出来,但那姑娘抱着双手只顾走路,双眼盯着地面。托妮嫉妒他们面对的选择如此简单。他们年轻,还是单身,正站在成人生活的起点处,除了拥抱生命的历险之旅外,他们无忧无虑。她想告诉索菲不要总摆出一副难以取悦的样子。在你有机会时一定要选择爱情,她想:爱并不总是来得如此轻易。

“你圣诞节打算做什么?”斯坦利问。

“和你的计划肯定有天壤之别。我会和一些朋友一起去一个温泉疗养地,全都是单身,要么就是没有孩子的夫妻,大家一起去过一次大人的圣诞节。不吃火鸡,不吃饼干,不放袜子,也不会有圣诞老人。我们只是稍稍放纵一下,谈点成年人的话题。”

“听上去棒极了。我以为你通常都会接你母亲来一起过。”

“过去几年是这样,但今年圣诞节我妹妹贝拉会去接她——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吧。”

“出乎意料?”

托妮做了个鬼脸:“贝拉有三个孩子,她觉得这样她就不用负担其他责任了。我不知道这样公不公平,但我爱我妹妹,所以我接受她的做法。”

“那你有一天会想要孩子吗?”

她喘了口气,这个问题非常亲密,她不确定他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说了实话:“也许吧。我姐姐一直就想要孩子,她的生活就是绕着想要宝宝这件事转的。我跟她不一样,我嫉妒你的家庭——他们明显很爱你,尊敬你,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我并不一定会牺牲生命中的所有一切,仅仅只换取一个母亲的身份。”

“我觉得你并不是一定要牺牲所有一切。”斯坦利说。

你是没有,托妮想,但玛塔没能在温布尔顿比赛这件事怎么说呢?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那你呢?你也可以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噢,不,”他迅速回答,“我的孩子们肯定会非常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