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 月(第6/8页)

“西德尼·梅德勒已经到伦敦了,”他说,“今天上午我要跟他见面。”

奥古斯塔没有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梅德勒?”

“从纽约来的。他很生气没让休当股东。”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奥古斯塔说,“简直太无礼了!”她气咻咻地说,但心里很烦。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约瑟夫说,“我们成立梅德勒-贝尔合资企业时,虽然没有挑明,但私下里都同意伦敦这边的业务由休负责。现在休辞职了,这你知道。”

“可你不想让休辞职。”

“是的,但要想留住他,就必须让他当股东。”

约瑟夫的脆弱性格会带来危险,奥古斯塔看出了这一点。她很害怕出现这种结果,因此必须壮壮他的士气。“我相信你不会让外人来决定谁该当皮拉斯特银行的股东,谁不该当。”

“我当然不会。”

奥古斯塔心中又生一念:“梅德勒先生会终止合资企业吗?”

“有可能,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说这种威胁的话。”

“会关系到很大一笔钱吗?”

“是的。不过,如果休去格林伯恩银行上班,他就会带走大部分业务。”

“所以,梅德勒先生是怎么想的,其实无关紧要。”

“也许是吧。但我会跟他讲明情况。他大老远从纽约赶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小题大做。”

“告诉他,休娶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妻子。他不可能不理解这种事。”

“当然了。”约瑟夫站了起来,“再见,亲爱的。”

奥古斯塔起身吻了吻她丈夫的嘴唇。“不要被他们吓唬住,约瑟夫。”她说。

他挺直了肩膀,僵硬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会的。”

他走了以后,她坐在餐桌前又喝了一会儿咖啡,掂量这种威胁到底有多严重。她力图加强约瑟夫的抵抗力,但她的作为终究有限。她必须严密监视事情的动向。

听到休离职会让银行损失不少钱,这让她十分惊讶。她没想到自己提拔爱德华、压制休,却会让银行受损失。有那么一阵儿,她怀疑自己所有愿望和计划所立足的基础危及了银行的利益,但这种想法太荒谬了。皮拉斯特银行极其富有,她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造成威胁。

她吃完早餐,哈斯特德悄没声走上前来,告诉她福特斯鸠先生到访。她立刻把西德尼·梅德勒抛在了脑后。现在这件事更加重要,她的心跳加快了。

迈克尔·福特斯鸠这个政客现在对她很是顺从。他依靠约瑟夫的财政支持赢得补选,当上了议会议员,对奥古斯塔倍加感激。如何让他报偿这笔人情,她已经表达得清楚:帮助她为约瑟夫弄一个贵族头衔。补选花了五千英镑,这笔钱能在伦敦买一幢最好的房子,但要是买一个名分的话,还算很便宜了。客人到访的时间一般都在下午,上午来的人通常都有急事。她心里很清楚,如果福特斯鸠不是有好事相告,不会一大早就赶过来,这让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先请福特斯鸠到瞭望室坐坐,”她对管家说,“我马上就去见他。”她又静静坐了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私下活动目前正在一步步按计划进行。阿诺德·霍布斯在他的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呼吁为商界人士封官加爵。莫尔特夫人也跟女王提及此事,为约瑟夫大唱赞歌,她说,女王陛下看来很感兴趣。福特斯鸠告诉迪斯累里首相,公众热情高涨,舆论十分支持这一建议。也许诸多努力现在有了结果。

她实在太紧张了,上楼时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各种她期望不久就要听到的词句一个个涌上脑际:怀特海文夫人……怀特海文伯爵和伯爵夫人……好极了,我的太太……夫人您请……

瞭望室这个房间很怪。它位于前厅的上方,楼梯的半截处有一扇门通向那里。房间里有个临街的凸窗,但房间的命名不是因为这个窗子。这间屋子的特别之处在于它还有个俯视大厅的内窗。大厅里的人察觉不到上面有人在观察他们,多年来奥古斯塔从这个有利地点看到过不少稀奇的景象。小房间的布置很随便,也很舒适,天棚较低,有一个壁炉。奥古斯塔一般上午都在这里接待来客。

福特斯鸠显得有点紧张。奥古斯塔靠近他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向他投去一个温和贴心的微笑。

“我刚跟首相见过面。”他说。

奥古斯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们谈爵位的事没有?”

“我们谈了。我说服他,说现在应该让银行业界的代表进入上议院,他现在正考虑给实业界人士授予爵位。”

“好极了!”奥古斯塔说。但福特斯鸠显得有些局促,不像只是来报喜的。“那你怎么这么闷闷不乐?”她不安地问。

“还有个坏消息。”福特斯鸠说,一下子显得有些害怕。

“什么坏消息?”

“我担心他会把爵位授予本·格林伯恩。”

“什么!”奥古斯塔感到自己像挨了一拳,“怎么会这样?”

福特斯鸠采取了防守的态度:“我认为他喜欢给谁爵位就可以给谁。他是首相。”

“可我不想费了这么大力气,却便宜了本·格林伯恩!”

“我知道这事情有点儿滑稽,”福特斯鸠疲惫地说,“不过我已经尽力了。”

“你不用这么得意,”她厉声说道,“如果以后的选举还要靠我资助,这件事就不算完。”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违抗的神色,这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失去了他,以为他会说现在已经人钱两清,再也不用她帮忙了。不过这时他垂下眼睛,说道:“我向你保证,听到这个消息我自己也蒙了。”

“静一静,让我想想,”她一边说,一边在小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我们必须想办法让首相改变主意……我们必须弄个什么丑闻。本·格林伯恩的弱点是什么?他的儿子娶了一个从贫民窟出来的人,但这件事的分量不太够……”她发现,如果格林伯恩有了爵位,他儿子索利就会继承下来,这就意味着梅茜最后会当上伯爵夫人。想到这儿她简直要晕过去了。“格林伯恩的政见如何?”

“没人知道。”

她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他沉着脸,一副苦相。她刚才的话说得太严厉了。她在他身边坐下,两手抓起他的一只大手。“你的政治直觉非常敏锐,实际上就是这一点让我注意到你。告诉我,你觉得他属于哪一派的?”

福特斯鸠立即软了下来,看到她不辞辛苦好言相对,大多数男人都会被打动。“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立场的话,大概会是自由派,大多数商人都属于自由派,大部分犹太人也是。但他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什么见解,因此很难让他成为保守党政府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