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肤医生(第4/7页)

波洛克·卡尔先生,是这次庭审当中检控方的公诉人,在庭审开始的第一天,用他娴熟的职业技巧列举了大量的事实向被告的辩护律师汉弗莱先生首先发难,庭审局面越来越明朗化,汉弗莱先生想要扭转这种对被告的不利局面看来是很困难的。好几位证人被传唤到法庭之后,宣誓并做证,用明确无误的证词证实,被告阿瑟·莫顿先生,也就是这位还很年轻的乡绅,在拉那医生悔婚之后,对医生曾经有过恶意攻击的言论,还有人证实,莫顿先生对自己的妹妹态度很粗暴,有虐待其妹的恶意倾向。麦丁夫人则在法庭上重复了她的证词,证实现在法庭上站着的嫌疑人莫顿先生在案发当晚很晚的时候去过拉那医生的住宅,还有一位证人做证说,嫌犯是了解拉那医生喜欢独自一人住在他的住宅的一头儿这个习惯的,莫顿先生选择当晚夜深时来到医生的住宅就是因为这个时候他能完全掌握被害人拉那医生的命运。这位年轻乡绅宅子里的一个仆人被迫向法庭承认,当晚他听见动静,可以证实自己的主人大概是在凌晨三点钟回到自己的家,这就和麦丁夫人所陈述的内容联系起来并无二致了,麦丁夫人在第二次去医生家的时候的确看见莫顿先生在这个时候蹲在医生住宅附近的月桂树灌木丛里埋伏着,身旁的小路直接通往医生的家。莫顿先生当时脚上穿的是满是泥泞的靴子,也能和医生书房里留下的靴子印儿对上,二者十分相似,庭审时旁听的公众感觉到,公诉一方对被告的检控已经很充实了,尽管控方所提供的证据都属于间接证据,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证据都很真实很完备,是很有说服力的,就此而言,这个法庭上的嫌犯的命运可以说已经被判定了,除非辩护律师还能够提供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证据才足以推翻对被告杀人罪名的指控。检控方罪证呈现和指控完全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下午四点半,法庭再次开庭,结果出现了新的意想不到的一幕。我把法庭上出现的戏剧化的这一幕,从我上面已经提到过的那份报纸里摘录出来,只是省略了辩护律师在法庭下午刚开庭时所做的最初的陈述部分。

法庭里座无虚席,甚至人满为患,许多人都跑来旁听,辩护律师在下午请出的第一位证人竟然是嫌犯的妹妹弗朗西斯·莫顿女士,这在人群之中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们的读者朋友一定还记得,正是这位已经和拉那医生订婚的年轻女士,又遭遇医生突如其来的悔婚,使得她哥哥莫顿先生怒不可遏,于是驱使后者去犯罪杀人。然而,莫顿女士不论是在警察对这桩凶杀案的侦查阶段,还是在后来对嫌犯的审讯阶段,显示出她本人和杀人罪行没有任何直接的介入和牵连,而辩护律师竟然把莫顿女士作为请出的第一个证人,所有在法庭旁听的公众无不感到十分奇怪。

弗朗西斯·莫顿女士,身材高挑,长着一头褐色的头发,实在是一个很漂亮的美人儿,她用一种低沉但却十分清晰的声音在法庭上做证,尽管这样,在法庭旁听的公众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出莫顿女士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莫顿女士在作证的时候,隐隐提到她和拉那医生订婚,又轻描淡写地说到后来拉那医生退婚的事儿,她说其实这没什么,这只是与拉那医生的家庭相关联的一件有关个人的私事,并无不当之处,后面她又说道,她始终认为她哥哥对拉那医生的仇恨是非理性的,是缺乏克制精神的过分行为,莫顿女士这样一番表述,让法庭上的人满座皆惊。在回答辩护律师向她提出的非常直接的问题时,莫顿女士回答道,对于拉那医生悔婚一事,她并没有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也没有感到自己受了委屈,她对拉那医生谈不上有任何的怨恨之情,并且在她看来,拉那医生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足够的绅士风度,彬彬有礼,举止大方,甚至值得赞扬。而她的哥哥莫顿先生,在并不掌握此事背后的全部事实的情况下,看法与她本人大相径庭,莫顿女士被迫承认,尽管她一再恳求自己的兄长别冲动,她哥哥还是对拉那医生发出了涉及人身安全的暴力威胁,随后就在悲剧发生的当晚,公开说出他带有恶意攻击的那句话,说自己一定会“要了他的小命儿”。对此,莫顿女士说,她已经竭尽全力劝说她的哥哥不要冲动,要理性地对待这件事儿,但她哥哥刚愎自用,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是一心要让医生好看,其实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偏见所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莫顿女士陈述到此,很明显,她的证词与其说是对她的哥哥有利,毋宁说是做了对莫顿先生非常不利的反面证词。接下来,辩护律师对莫顿女士继续提问,很快又将整个辩护的过程引到另外一个方向上去了,这样的辩护过程同样也是法庭上旁听的公众始料未及的。

汉弗莱先生:“莫顿女士,你认为你哥哥有罪吗?他要对这桩罪行负责吗?”

法官:“汉弗莱先生,我不允许你这样提问。我们现在是在进行庭审,所以我们要根据事实来提问——而不是谈论个人的想法。”

汉弗莱先生:“莫顿女士,你知道你哥哥在拉那医生的死这件事儿上是无罪的吗?”

莫顿女士:“是的,我知道。”

汉弗莱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顿女士:“因为拉那医生根本就没有死。”

听了这话,法庭上立刻出现了不小的骚动,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一度中断了辩护律师对证人的提问过程。

汉弗莱先生:“莫顿女士,你又是怎么知道拉那医生没有死呢?”

莫顿女士:“因为我在拉那医生被认为已经死亡的当天收到了他本人写来的一封亲笔信。”

汉弗莱先生:“你还保留着这封亲笔信吗?”

莫顿女士:“是的,但是我不愿意在法庭上展示这封信。”

汉弗莱先生:“那么这封亲笔信的信封还在吗?”

莫顿女士:“是的,我带来了。”

汉弗莱先生:“邮戳上显示的地址是?”

莫顿女士:“是从利物浦寄来的。”

汉弗莱先生:“日期?”

莫顿女士:“6月22日。”

汉弗莱先生:“哦,那正好是宣布拉那医生正式死亡的第二天。莫顿女士,你能发誓确认这封信的笔迹就是拉那医生本人的笔迹吗?”

莫顿女士:“我发誓这是拉那医生亲笔所书。”

汉弗莱先生:“法官大人,我准备传唤另外六位证人,来证实这封信的确是拉那医生本人的亲笔。”

法官:“可以,但是只能安排在明天进行传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