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事重提(第2/3页)

权正梁说:“你问这个做啥子?”

“我不是正在报社当实习记者哇?我今天是回来打前站的。说不定你儿子凭这条新闻,就转正了呢。”

“你少朝这里头凑热闹哈,我感觉这里头水有点儿深,也有点儿乱。”权正梁朝权钝警告道。

权钝颇为不解地问:“为啥子喃?”

“包家的书记都遭弄进派出所了。这个事情如果真的是包家人做的,你要是搅臊进去了,老子以后不大好跟包家的人说话。这上河坝,住的都是包家的人,是人家包家人的天下,我们属于外姓人,尽量少跟人家结梁子。”

“这咋个会跟包家人结上梁子?我这是工作,正常采访报道,不涉及私人恩怨。”

“你晓得个球!你才多大?人情世故你懂好多?再说,这回这个事情,听说你干爹也牵连进去了,你要是再往里头搅臊,你干爹那儿也不好交代。”

“下午我去了我干爹那儿了,他不是没有啥子事哇?”

“你凭啥子就敢说他就没有事?没有被派出所请进去并不等于没事。你干爹那人,跟他的老子王朝唐比起来,脑壳里头就是少几根弦儿。要是王朝唐在,他包世才耍的那点儿小把戏能得逞?”

“你的意思是真是包世才和外人合谋把那个土堆刨了的?干爹遭他们装口袋了?”

“这个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没有他包世才以大队书记的身份出面,你干爹也不会这么轻易遭他们骗了。”

“那这个事情该咋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爹吃这个哑巴亏嘛?”

“咋个整?既然是政府出面的,就总有个说理的地方。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你干爹。你也不要去添乱,只要他是清白的,包世才也不能把他说黑。你干爹的脑壳里头虽然缺了两根弦儿,但是品行我还是有把握的。”

“既然你都知道干爹的脑壳里头缺两根弦儿,那你咋个还把我拜继给他做干儿子?你看我现在的智商,多高!”权钝打趣地说。

“你娃娃晓得个屁!你以为我愿意和他结干亲家?其实那都是你爷爷的主意,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多造孽(可怜),就趁着你这个理由,拉拢他一下。我们权家跟王家都是外姓人,往年间,你爷爷和你干爹的老子王朝唐成分又不好,随时受他们包家人的气。所以,你爷爷就让我把你拜继给他了。这都是你爷爷的主意,你要怪也怪你爷爷去。”

“原来你们搞的是拉帮结派,呵呵……”权钝笑道。

“要说拉帮结派,也有点儿那个意思。”权正梁也笑道。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呢!那片荒坟坝真的没有古墓啥子的?”

“我咋个晓得,我又没有做过半夜三更去刨人家祖坟的生意。”权正梁说。

“凭你在这儿土生土长几十年,总该听到点儿捕风捉影的传说噻。”

“传说倒是有,可是就没听说荒坟坝里有啥子古墓。只有你干爹替人看管的那个土堆,倒是一直被包世奎几爷子(一伙人)惦记着,就是一直没有得手。这回好了,还是被他们包家的人给刨开了。”

“既然干爹看管的那个土堆已经被包家人刨了,咱们暂且就不说那个土堆的事情,你就跟我仔细摆摆关于坟坝的那些传说,总可以了嘛?”权钝说。

权正梁说:“摆倒是可以跟你摆,不过线头有点儿乱,不晓得该从哪个地方摆起。”

“你就想哪儿摆哪儿噻。”

“对了,说起那个荒坟坝,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哪个?”

“一个吊死鬼!”

“吊死鬼?”权钝冷不丁地被惊了一下,手脚麻利地把手上塑料袋的口子扎好,再把权正梁手上的簸箕挂在阳台上,随手又拿了一条凳子塞到权正梁的屁股下。

权钝站着,斜依着阳台的护栏,埋下头听坐着的父亲跟他摆故事,一个关于荒坟坝里吊死鬼的故事。

权正梁在摆这个故事之前,似乎还显出了一丝犹豫,抬头看了下权钝,然后说:“老二,我今天给你摆的这个龙门阵,你在哪儿听的就在哪儿丢,也不要摆出去了。这个事情关系到一个人的名声,对活人要尊重,对死了的人,就更要敬重。这个是做人的起码道理。”

见权正梁的神情突然间变得严肃凝重起来,权钝也不敢再吊儿郎当。他站直了一下身子,郑重其事地朝权正梁说:“爸,你说,起码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于是权正梁说:“这个事情也是你爷爷在临走的前几天才跟我说的。你爷爷的口风还真是紧。”

“爷爷跟你说啥子了?”

“就是你干爹守的那个土堆边吊死人的事。”

“那个土堆边吊死过人?”

“咋个没有?只不过事情过去好几十年了,很少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而已。那个土堆边上吊死的是一个女知青,叫林知妹儿。上河坝的人都这样子称呼她,她的真名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晓得。这个人给我的印象有点儿深,是很好的一个女娃子,有文化,人品也好,跟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粗人也打得拢堆,没有丁点儿大城市里人的架子。”

“那她咋个就会上吊了喃?”

“就是说噻。这个事情到现在还是个悬案。要不是你干爷爷装疯,多半这个事情就要生到你干爷爷的脑壳上。所以我说你干爷爷的脑壳要比你干爹的脑壳活泛噻。”

“又跟我干爷爷有啥子关系?”

“那个林知妹儿就是吊死在你干爷爷当时守的那个坟堆边的,咋个跟他没有关系喃?而且,当时第一个看到林知妹儿吊死在坟堆边的人是你爷爷,过后才是你干爷爷,然后就是当时的大队书记包成贵。其实,吊死个人倒是没有啥子好奇怪的。当时那种年辰,人活得都艰难得很,死了反而还松活了。关键是当时你爷爷跟包成贵都包庇了一个事情。要是你爷爷不在临走的时候把这个事情摆给我听,我也不晓得有这个事情。”

“啥子事情?”

“你干爷爷王朝唐把人家林知妹儿的尾巴割了!”

“把林知妹儿的尾巴割了?爸,你说的啥子话哦?没喝早酒嘛?林知妹儿有尾巴?哦,是不是割的资本主义尾巴哦?”

“球!啥子资本主义尾巴?那个吊死的林知妹儿沟子(屁股)上真的长有一根尾巴!你爷爷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他当时还亲手摸到过两三回。”

“爷爷去摸人家林知妹儿的屁股?这……这……”

“去!你小子想到哪儿去了?你爷爷是那种人哇?是你爷爷想把挂在树枝上的林知妹儿取下来,无意中摸到林知妹儿沟子上长着尾巴的。”

“爸,你就说屁股要得不?别沟子沟子的,多难听,对人家林知妹儿也不敬重。”权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