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乔唯之章 看啊,强而有力的心跳(第4/6页)

“咚咚……咚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心跳声,仿佛是一场战役之前的擂鼓。

“你早就知道的吧?”从诊室出来,我无所适从地拍着走廊里的墙壁问凌乐乐。

“知道什么?”她还在低着头出神地看着手里的超声波照片。

“少跟我装蒜了,你知道我说什么。”我扭过她的肩膀,“还能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之前时间太短还测不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超声波检查。”

我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相片上的小小胎儿,它们竟然那么小,小得让人心惊。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在走廊的长椅上颓然地坐下,简直再也不想站起来。

凌乐乐像是下定了决心:“不用你管,我自己拿主意。”

“不要告诉我你的主意就是把孩子生下来。”我冷笑了一下,用揶揄她的语气说道。

“是!你说得没错,我的主意就是要把孩子生下来。那又怎么样?从今往后,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的决定,不拖累别人。”

“玩笑开够了没有?”我拽住她的衣袖。

“我绝对不会找你麻烦的,你放心。”她用厌恶的表情俯视着椅子上的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这样的目光以前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一向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凌乐乐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她那么迫切地想要捍卫什么。说实话,我被她坚定的目光吓了一跳。

“闹够了没有!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只要你同意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可以签协议,保证以后不再缠着你。我说话算话。”

走廊两边的长椅上坐着几位准妈妈,她们正对着我们争吵的方向嘀嘀咕咕,我知道她们在八卦些什么。

“算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窘迫地站起来,推着她往转角的地方走去,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个棘手的问题商量清楚。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我知道我们俩都需要冷静下来,而不是像某些真正的夫妻一样无谓地争吵。我们不是夫妻,只是一对分手的普通恋人,我不允许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丝毫动摇,尽管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动摇了。

都因为我转身的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差点撞上一个推着病床走过来的护士。“喂!小心小心。”护士喊着。

病床上放着一个保温箱,有个幼小的婴儿躺在里面熟睡着,我这才注意到,就在我身后的一面大玻璃窗背后,整齐地躺着几十个新生儿,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婴儿服,红扑扑的小脸就像新鲜摘下的水蜜桃。我们两个手指扒在窗子上,全都屏住了呼吸。刚才那个护士推开门走进去,把担架上的保温箱放在靠里边的一个台子上。从这里看过去,那个保温箱里的婴儿比其他孩子个头都要小很多,可他的胸口却在均匀地起伏着,过了一会儿,他甚至还在睡梦中蹬了蹬小腿,就在这时,凌乐乐在我身旁捂着脸哭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像是一颗弹珠一样开始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着,撞击出“嘭嘭嘭嘭,嘭嘭嘭嘭”的声音……

“你真的……那么想要这孩子吗?我是说,这两个孩子?”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地点点头。

“当妈,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可要想好了。”

大概是育婴室的温度比走廊里高许多的缘故,掌心贴在玻璃墙上暖暖的,仿佛那里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填满了阳光和空气、崭新的希望。里面柔和的灯光,照耀着上天恩赐给人间的礼物,说不定,将来这里就会有一份属于我,哦不,我忘了,它竟然是双份的,像不像中了彩票?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的。”

“你……”她停止了哭泣,抬起红红的眼睛,吃惊地望向我。

“走吧,趁我还没反悔。”我拉起她。

我觉得自己肯定是去了趟圣水,被那里所见的一切搞坏了脑子,我竟然同意凌乐乐把孩子生下来!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计划,一个自闭症的弟弟,一个怀孕三个月的女朋友,还有即将出世的两个孩子,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突然给自己还没怎么开始的人生套上了这么多的枷锁?我他妈的八成是疯了!

我载着凌乐乐刚转进回家的路口,就看见了手捧着头盔站在摩托车旁边的司徒南和蓝鸽。我一钻出车子他们就迎上来。我有一种预感,他们的突然出现或许和账户上多出来的那笔钱有关。这么大的一笔收入父亲是怎么得到的,会不会在得到这笔钱之后他就失踪了呢?我胡思乱想着打开家门,把钥匙交给凌乐乐,说:“你先进屋去一下。”

司徒南从黑色皮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来,“见过这个人吗?”相片上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脸,穿黑色西装,打着蓝色条纹的领带,看这种儒雅的气质可能是个知识分子。我摇摇头,问道:“没见过,他是谁?”

“是在中山医院给你动过手术的医生。”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那你知道脑部手术的事吗?”蓝鸽皱起眉头问。

“脑?不是……腿吗?”我突然想起来,在我苏醒的时候,手指触到缠在头上的纱布,父亲说我头部受的伤虽然不像腿上那么严重,但要伤口愈合,也需要治疗一些时间。等我回到家时,新长出的头发早已遮盖了头上的伤口,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在意这件事,现在想来,难道是……

“相片上的医生叫滕远铭,这名字你有印象吗?”蓝鸽说,“他和你父亲是大学时代的同学。”

“医科大学的同学吗?”

“没错。”

“我们现在怀疑,你失忆的事情,和你父亲有关。”我忽然想起刚刚发现我失忆之后父亲的态度。“你放心,慢慢就会想起来的。”“即使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等你好些了,我会告诉你事故的经过。”“你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吗?上中学以后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每隔几天,父亲都要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莫非是在试探我?

“乔唯,”蓝鸽看着我说,“在你父亲走后,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你?比如说,什么公司之类的?”

“没有,他几乎没什么朋友,所以,很少有人来家里找他。”我回答蓝鸽的问题时,瞥见司徒南踱步到父亲的车子跟前:“这车应该开了有些年头了吧?”

“车是他留下的。”

“噢,这样啊。”

他蹲在车前,用手摸了摸保险杠上的泥土。

我倒在床上,努力暂时不让自己去想以后的事,这两天真让人感到筋疲力尽,我一心只想快点入睡。然而我越是逼迫自己不去回想往事,往事越是无孔不入的钻进来。一闭上眼睛,那个医生的面孔便在脑海中浮现,我真的没有见过他吗?当然是骗人的,事实上,滑雪意外发生后不久,我曾在家门口撞见过他一次。他开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西装革履、谈吐不凡,知道我是这家的长子后,遂将我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从这点看来,这个男人并不像是以前就见过我的样子,更别提给我做手术了,警察的话听起来就像是无稽之谈。那天我听到他对父亲感慨地说:“你妻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父亲听完之后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