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远行(第2/3页)

韩斌一扭头:“不告诉你,你凶。”

袁从英瞪了他一眼,走到狄景晖面前,蹲下身说:“把靴子脱了,我看看你的脚。”

狄景晖一愣,脸腾地涨红了,袁从英笑了笑:“你从来没走过这种长路,现在脚上一定起了泡,不赶紧处理明天就走不了了。”

狄景晖这才犹犹豫豫地弯腰脱下靴袜,脚底果然起了一大溜水泡,有的已经破了。袁从英看了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凑到烛火上去烧了烧刀尖,端起狄景晖的脚,挨个把水泡挑破,又取来干净的袜子给狄景晖,让他自己换上。

袁从英走到水盆旁,一边洗手,一边道:“明早这些水泡处就能结疤,走一段路后还会再破,如此两三次,脚底就会结上厚厚的老茧,像我一样,你便再也不怕走长路了。”

狄景晖轻轻道了声谢,想了想,又有些不忿地道:“咱们再买匹脚力多好?我也舒服,你也不用这么麻烦。”

袁从英道:“你这是在赴流刑,又不是游山玩水。你是不可以骑马的。”他回到桌边坐下,喝了口水,又道,“这样吧,明天离开驿站以后,你先走一段,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就让你和斌儿一起骑马。等快到镇甸的时候,再换回我来骑马。咱们在关内就这么办,等到了关外,就没人理这个茬了,到时候我再去多买匹脚力来。”

韩斌听着,噘起嘴嘟囔道:“我才不要和他一起骑马。”

袁从英问:“那你想怎样?”

韩斌道:“我和你一起走路。”

袁从英笑着摇头:“你啊,走不了一个时辰就该累趴下了,到时候怎么办?”

韩斌往他的身上一靠:“那你就背我啊!”

袁从英轻轻敲了敲韩斌的脑袋:“小混蛋,你想累死我啊。”

韩斌朝他吐了吐舌头,道:“你也知道累啊,那就自己骑马嘛。”又指了指狄景晖,“他又没病又没伤,壮得像头牛,凭什么他骑马你走路!”

袁从英被他说得愣了愣,笑起来:“才跟大人待了一个晚上,就学会捉弄我了。”

正说着,有人敲门,韩斌跑过去打开房门,伙计端着饭菜走进来,放到桌上,袁从英道了声谢,伙计正要往外走,狄景晖突然问道:“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伙计道:“有啊,客官您要喝什么酒?”

“这个……有没有五云浆?或者新丰酒?梨花春也行啊。”

伙计为难道:“这位客官,您说的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名酒,咱这里可没有。”

狄景晖不耐烦地说:“你就说你们有什么吧?”

伙计道:“我们这里最好的也就是石洞春酒了。”

“行,就要这个,先给我们来两斛。”

袁从英一直听着没吭声,此时才开口道:“狄景晖,你想喝什么酒你自己买,我可没钱。”

狄景晖将眉毛一竖:“怎么可能?川资路费不都在你那里吗?”

“咱们一路上就靠这些钱了,往前走说不定还要遇上大雪封路,我估计最少要走一个月,这些钱还未必够花。”

“你!”狄景晖气得一拍桌子,“果然学得和我爹一样小气。”

伙计道:“客官您还要不要酒了?如果不要我就先下去了。”

狄景晖忙道:“等等,你别走。”说着全身上下一通乱摸,可惜一无所获,袁从英也不理他,自顾自和韩斌吃起饭来。

忽然,就听狄景晖一声大笑:“哈哈,有了!”说着从桌上抓起根竹筷,往脑袋上一插,顺手就把原来的发簪褪了下来,往桌上一放,道,“就这个了。我用这个换你两斛酒,总行了吧?”

伙计瞥了眼发簪:“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狄景晖笑道:“你先拿下去给你们管事的瞧瞧,就知道了。”

伙计捧着发簪跑下楼去,袁从英好奇地问:“你那东西很值钱吗?”

狄景晖一撇嘴:“哼,买下他这座驿站都够用。”

“那你就用它来换酒喝?”

“嗳,钱财嘛,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不花白不花。我狄景晖千金都已散尽,不在乎再多花这点。”

袁从英笑着点头,就见驿吏点头哈腰地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伙计,每个手上都捧着酒菜。驿吏指挥着他们把酒菜在桌上布好,又亲自斟了两杯酒,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狄景晖心满意足地端起酒杯,对袁从英道:“袁从英,怎么样?今儿我狄景晖真心实意地敬你这杯酒,你喝不喝?”

“当然喝!”袁从英也端起酒杯,两人一碰杯,仰头就干。却不料韩斌劈手夺过袁从英的酒杯,嘴里叫着:“不许喝酒!”

袁从英眉头一皱:“斌儿,你胡闹什么。”

韩斌理直气壮地站在他的面前,大声道:“不许喝就是不许喝,大人爷爷叫我管着你的!”

袁从英愣住了:“大人让你管我?管我什么?”

韩斌得意非凡地说道:“昨天夜里大人爷爷和我说了一个晚上的话,就是让我管着你。他说,他把你托付给我了。”

他话音刚落,狄景晖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从椅子上摔了出去,嘴里还道:“袁从英啊袁从英,你完了。好不容易离开我老爹,他居然阴魂不散,还弄了这么个小鬼头来管着你,我看你这辈子就死在我老爹手里了,哈哈哈。”

袁从英一把揪过韩斌,瞪着他:“你说,昨晚上大人都跟你说什么了?”

韩斌拼命地挣扎,气呼呼地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呢,大人爷爷不让我说。”

袁从英无可奈何地放开他,想想来硬的不行,又换了口气道:“韩斌大侠,韩斌壮士!你不是想学剑吗?告诉我你们昨晚上都说什么了,我就教你。”

韩斌一瞪眼:“别耍花招,怎么着都没用。”

狄景晖在旁边啧啧叹息:“唉,好歹你也当过正三品的大将军,居然连个小孩子都治不住,难怪把个大将军都给当没了。”

袁从英气得不行,冲口道:“我总比你这个穷光蛋流放犯强!”

狄景晖一拍桌子:“来,今儿我这穷光蛋流放犯便再敬你这校尉一杯,你倒是喝啊。”

袁从英低下头不吱声了。

韩斌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好哥哥,你要听话啊。我去给你熬药。”

“药?什么药?哪来的药?”

“大人爷爷给你的,就放在今天狄忠哥哥送来的包袱里。”

“哦,”袁从英答应了一声,道,“我自己去吧。”

“不,我会的,我去。你歇着,等我一会儿啊。”韩斌拿起一包药,跳跳蹦蹦地出了门。

袁从英冲着他的背影说了声:“小心点儿,不要乱跑。”

“知道了。”

狄景晖继续有滋有味地喝着酒,一边感叹:“唉,这真是我一生中喝过的最难喝的酒啊。”他看了看袁从英,笑道,“别郁闷了。我喝酒,你喝药,各取所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