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后工业时代 三、后工业时代(2)(第3/7页)

“长官,打仗辛苦了,到我们这儿娱乐娱乐吧。”她们摸着那小巧少女的头和肩:“她还不到十七岁,你们从美国来到东方,我们东方人是最讲究新鲜的——最讲究处女开苞的第一夜。”她们把那不到十七岁的少女推到高大的美国人的肚皮下:“战争残酷,生死未卜,今天你享受了这姑娘,明天到了战场上,就是死了也少了遗憾呢。”

美国人就这样跟着那些姑娘分散着,彼此走进了写着“怡红院”的院落去。那个羞怯年幼的少女,领着大肚朝妓院最里的一间房里走。他们进屋、关门,推开越南式的小窗户,打开挂在墙上的越式摇头电风扇,如此过了半个小时后,整个越南小镇上枪声大作了。待那些美国老兵从各个屋里冲出来,越南的游击队和美国军营里的军人正在镇街上开枪交战,双方射击。有几具死去的美国士兵的死尸,被越南游击队挂在街头的柳树上。待游击队从小镇中心撤走后,美国军队从军营冲出来,对小镇进行了清洗和搜索。结果到黄昏降临时,整条街上都是堆着越南人的死尸和残肢,血像河水样追着美国企业老兵的脚步流。他们从妓院门口退到啤酒屋,可从妓院门前流来的血,又追着他们到了啤酒屋的房檐下。从啤酒屋里流出来的被美国人砍头断肢、带着泡沫的越南人的红血浆,一直在后边追着他们的脚后跟。他们从啤酒屋又退到一家法式面包店,可那从啤酒屋、妓院和面包店流出来的血,又追着他们,使他们退到小镇街头的一片广场上。然在那广场上,左边右边,前边后边,又到处都是从镇里清理出来的被美军杀死的越南人的尸体与残肢,老的少的,男男女女,尸横遍野,有头戴钢盔的美军士兵正逼着越南的男人拖着各种各样的死尸在广场整齐地摆放和叠砌,准备掩埋和焚烧。地上的烂肉血迹如下过雨的水和泥。为了逃离这些死尸和血迹,那些美国人从小镇后边绕到了长满竹子的一座山坡上,刚要坐下喘息和回忆一下刚才到底都发生了啥儿事,就看到成百上千的越南人,从竹林里边跑出来,到他们面前跪下来,不约而同地大唤着:

“你们欠我们的是一份血债啊,为还这血债,你们到我们这儿投资吧!到我们这儿投资吧!”

“四十年前的恩怨过去了,你们把汽车城、电子城的基地就落户到我们这儿吧。只有投资在这儿,我们才不会记恨你们的烧杀和侵略。”

他们唤:“为了良知就让你们的钱在这儿扎根吧。”他们许诺着:“你们在这儿开工厂、办企业,我们会把最好的法式面包烤给你们吃,会把最好的越南咖啡烧给你们喝。”

他们磕着头:“让你们投资在这儿,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们美国呀。如果你们在这儿投资了,帮助我们富裕了,这些罪孽你们也就在上帝面前还清了。如果你们到别的地方投资了,你们的良心将终生不安,死后灵魂都升不到天堂去。”

最后就在落日的夕晖中,又云集来了成百上千的炸裂人,向那些美国企业家们大声地劝导哭求道:

“为了你们的良知,你们就在我们这儿投资吧!”

“为了你们的公义与上帝,让你们的钱就在我们这儿扎根吧!”

天就黑下来。

当天夜里美国企业的老兵们,就给炸裂签下了上百亿美元的投资合同书。就决定为了他们内心的良知,要把美国的汽车制造城,电子产品总公司和千奇百怪的一些制造业,都落户到炸裂城里和四围边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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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耀的办公室布置得胜过一个将军的作战室。有整整大半层楼的门道被他封住了,只留中间一门出入着,这就是他的浩瀚办公室。在这块浩瀚的室内里,进门靠里是一个全铜制作的直径两米的地球仪,地球仪边上摆了两个平均都有十平米的全球沙盘图。东边的沙盘是东半球,西边的沙盘是西半球。在东半球的沙盘上,中国是由日红色突出出来的,日本是用丧黑色突兀出来的,其余如韩国、朝鲜、越南、泰国、柬埔寨,则根据它的国家性质、军事实力、富裕程度、可重视程度表示着不同的颜色和基调。凡社会主义国家的,基色都为朝阳红。凡资本主义国家的,基色都为丧葬黑。但在社会主义中,朝鲜的红色含着黄,显得浅薄和透着孩子气,越南的红色为淡红,红里还有柴禾灰,显着红的贫穷和寡淡。而在那西半球,欧洲的俄罗斯是一种红黑混合的杂交色,法国、英国和德国,虽然色调都为丧黑色,但在那黑色中,因为咱和法国的关系温文尔雅,明耀就把沙盘上的黑色法国涂成了亮黑色,仿佛这个国家有着一层火光和法力。新德国是由东德、西德合并的,资本主义的肌体里有了社会主义的血,明耀就把漆黑的德国颜色调成有别俄罗斯的黑红色。英国自把香港交还后,明亮总能从报纸、电视上听到英国人在我们背后说些我们的风凉话,也就把英国的黑色中,又加了一层孝白色,使整个英国的沙盘都如一个黑白分明的葬礼队伍样。

在拉美,古巴和委内瑞拉是红色,其余的都是冬灰或秋黄。在中东和非洲,反美的都是浅红、淡红或粉红,亲美的都是黑色、灰色或者黑白和灰白。世界是以红和黑大致在沙盘上分色调配的。明耀每天都在根据这些国家的变化在沙盘上修改着各国的颜色和基调。在他的办公区域里,沙盘地图上除了定期用鸡毛掸子来拂尘扫灰的卫生人员外,其余别人谁都不得走进去。他在这楼屋里装了电视,订了与军事、国家、政治相关的各种报纸和杂志,使自己每天都在这屋里看报纸、翻杂志、听新闻,捕捉分辨着国际关系中的各种信息与联络,以此修正着每个国家沙盘上的颜色和沙盘边界线,在那些国家的国土上,不断地插着各种红旗、黑旗和小白旗。

这一年,明耀很少想起过烟云一般女人的事,他自春天的四月一日起,把自己关在了军事沙盘室,除了饭时有人敲门把茶饭送到沙盘室的门口上,除了二嫂连续两天过来敲不开门时往屋里塞了两封信,别的谁都不能、也不曾接近过沙盘室。与大使馆被炸那天一模样,黑暗沉重,天象如日蚀还又布满乌云雨。这一天美国的侦察飞机和咱的飞机在上空相撞了。咱的飞机拦腰折断,坠毁在了大海上,飞行员跳伞以后失踪亡烈了。而美国的飞机只有一些擦伤,还未经允许就落在了南方军用机场上。听到这桩消息时,明耀正在沙盘的西半球上犹豫着,是否该在意大利的沙盘上再插一个小白旗,他对意大利好奇而陌生,正不知该给这国家的沙盘上插两面白旗、还是三面白旗以示惩戒和处罚时,他身后墙上挂的亚洲区的国家地图突然哗啦哗啦响起来,有风劲吹样,而越南、日本、朝鲜、韩国、印度的地图则一丝不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