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4/4页)


  进货的那天,狗尿苔和牛铃正在石碾的后坡崖上打毛桃。那是一棵野毛桃树,根扎在崖上,身子长在空中,枝条又长又细。婆是每年正月来折了枝儿削成小棒槌状装在狗尿苔的兜里,说是避灾镇邪,善人见了说那不顶用,能避灾镇邪的必须是天雷劈过的毛桃木。狗尿苔也就盼着天雷几时能劈了这棵毛桃树,但年年天上打雷,毛桃树没有造孽,天雷不劈它。它在春天的时候,所有的嫁接过的桃树还没开花,它就先开了,红灼灼的,有些妖,而它结的桃却迟,又长得慢,到了现在,别的桃树上的桃吃过了桃核在地里都长出苗了,它还在树上结着,只是桃肉全干瘪着,能砸着吃桃仁。他们不敢上到枝条上去,就用弹弓打,抱着树摇,落下些毛桃了,两人到坡崖下去捡。杏开就从坡崖下的路上过来了。
  杏开的脸原本红扑扑的,现在却满是雀斑,走路不再灵活,走到毛桃树下了就坐下来喘气。杏开说:给我一颗毛桃。狗尿苔说:吃不成了,我给你砸仁儿吃。杏开说:我不吃仁儿。狗尿苔就把毛桃在裤子上蹭毛,毛不蹭净,钻到衣服里痒人的。狗尿苔对牛铃说:哎,他们身上痒哩,是不是沾了毛桃的毛了?牛铃说:是疥,那痒法不一样哩。杏开说:啥痒法不一样?狗尿苔说:你身上不痒?杏开说:我身上没虱痒啥哩?牛铃说:不痒谁信呀,霸槽不给你传染?杏开突然咯地一下,吐出一口唾沫来。牛铃说:毛桃不能吃吧,吐酸水了吧?杏开连着又吐了三口,三口都吐在牛铃的面前,然后捂了嘴顺着坡路上去走了。牛铃说:她吐我?!嘴撅脸吊起来。
  等他们也从坡崖下上来,杏开已经走远了。开合却和老顺在碾盘边说话,好像是老顺给了开合钱,叮咛着捎买东西,开合数着那钱,抬头见狗尿苔和牛铃了,忙撩了夹袄,把钱装进里边的口袋,拉直了衣襟,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又和老顺说话。狗尿苔就说:你把钱数好,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开合说:这碎髁!噢牛铃你咋啦,嘴撅得能挂个油瓶!牛铃说:我给她杏开吃毛桃哩,她倒吐我!开合说:她吐你哩?嘿嘿,你知道个屁!牛铃说:我啥不知道?她和霸槽亲过嘴哩!不就是嫌我从榔头队又到红大刀么!开合说:别在我面前说这个队那个队的!却问狗尿苔愿意不愿意跟他去洛镇买硫磺肥皂?狗尿苔问买硫磺肥皂干啥呀,开合说那么多人生了病,用硫磺肥皂洗着能好哩。牛铃说:不让我说这个队那个队,你咋还去买硫磺肥皂?开合说:卖刀子的还盼着有杀人的哩!狗尿苔你去不去?牛铃说:我们都去。开合说:我可没叫你,你靠不住。气得牛铃说:谁跟你去,我跟狗尿苔去!
  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