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3/3页)


  猫已经进村,连铃铛也听不到了,狗尿苔还站在塄畔,没了心思再扫地沫子,而州河里就起了雾,雾迅速地从河滩地漫上来,埋没了他的脚。这么大的雾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了,狗尿苔开始往巷道里走,雾也跟着他走,他扬着扫帚扫雾,雾竟连他的腿都埋没了。去吧去吧,让霸槽勾引着你去吧,与我的屁事?!狗尿苔不想再生杏开的气,顺着一个一个院墙边过去,拿眼睛往缸瓮和匣钵垒出的缝隙中往里瞅:土根在上房台阶上整理芦苇,鼻尖上还是挂着一滴清涕;老诚在火盆里生火,包谷芯子搭成一个小塔,火苗子是金黄色的菊花瓣么;得称的腰疼又犯了,斜了身子横着走;护院又在发他那瞎脾气了,一脚将蒲团踢到了厨房门口,惊得鸡嘎喇喇跳上墙头,撞落了一疙瘩土就砸在狗尿苔的头上。狗尿苔没敢出声就离开,雾已经在面前卷起来,像是碌碡在滚。有人在墙拐角,是两个人搂抱着在那里说悄悄话。谁?狗尿苔偏走过去,原来走到了霸槽老宅的院子东墙外,墙拐角是两棵树,一棵是香椿树,一棵是榆树。两棵树近是近,并没有挨着,原本树干光光的像柱子一样,但榆树却从一人高的柱杆上生出一丛枝条,伸向了香椿树,香椿树的柱杆上也生出一个枝条伸向了榆树,枝条和枝条就扭扯在一起。狗尿苔踢了榆树一脚,也踢了香椿树一脚,说:我还以为是人呢!
  再走,就到了天布家院外的照壁前,狗尿苔仍是想不通,这两棵树怎么平时没注意呢,傍晚的雾里它们怎么就像两个人呢?突然就联系到了霸槽和杏开,狗日的,有什么样的人,院墙边就长什么树吧。狗尿苔便返身再走回去,他要把两棵树给分开,但树都是碗口粗的树,他无法使它们离得更远,就使劲地折榆树柱杆上的那一丛枝条,把一丛枝条全折断了。还要折香椿树柱杆上的那一根枝条,香椿树的枝条就是折不动,他只好把枝条硬扳了过来,扳过来了,一松手,枝条又伸过去,再扳过来又再伸过去。狗尿苔满头是汗,他生气了,从腰里解下了裤带,把枝条缠绑在了柱杆上。
  狗尿苔觉得很得意,或许以后,霸槽就不会勾引杏开了,杏开也不再纠缠了霸槽。他往家里走去,又经过着天布家院门口,怎么还是有树长在照壁前,照壁前是没有树的呀?狗尿苔站住了,那不是树,是守灯。守灯弯腰在那一蓬藤蔓前,好像在于着什么,立即又站起来走了,走得毫无声息,又无踪无影。狗尿苔发了半天愣,不明白守灯为啥在天布家院门口还要弯身下去,因为他发现守灯以前每每经过天布家院门口都是唾一口唾沫,停都不停就走过去的。狗尿苔走了近去,照壁好好的,藤蔓也好好的,雾罩在地上,地上的东西看不清,但当他随手提了一下藤蔓,藤蔓却轻轻便提出来了,他紧张地蹲下用手摸藤蔓根,根全部断了,而且都是用刀子在土里将藤蔓根切断的。狗尿苔有些害怕,紧忙离开了照壁,雾便把他裹起来,一块儿在巷道里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