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页)


  回回吃过半碗,才发觉碗底里埋着一块一块熏肉疙瘩。这是深山人待至客的讲究:肉从不放在碗上,而要埋在碗底。回回就埋怨麦绒把他当外人了,越发器重这女人的贤良。
  回回吃饱了,还剩了许多,麦绒就吃起来。回回掏出旱烟袋来抽,抽完一锅,把烟火弹在鞋壳里,装上新烟末,再把那烟火弹儿按在烟锅里。这么一根火柴,竟连续抽了十多锅烟。麦绒说:
  “回回哥,你真会过日子,那么大的烟瘾,你也不买个打火机用用。”
  牛在地里散了套,吃着秋里收下的谷秆,吃饱了,卧在犁沟里嚼着嘴巴。回回过去拉牛要到地边的水渠里饮喝,听了麦绒的话,说:
  “我要那打火机干啥?话说回来,禾禾什么都好,就是心野,钱来路多,也花得多,咱是农民,就是一辈子向土坷垃要吃要喝,把地土看重些,日子不愁过不滋润。为这一点,我和他也争过几次嘴哩。”
  “他卖豆腐,能落多少呢?”
  “能落几个?做那买卖,都是精明细算的人干的,哪个不掺假,不在秤头上扣掐?赚的是小息小利的钱呀。他大手大脚的,一不会掺假,二又秤过得高,熟人价又压得低,你想想,还能落几个钱?这好多天了,他又不干这活计了。”
  麦绒不言语了,唾了一口.把喂饱奶的孩子放在地上,说:
  “回回哥,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做买卖的本事,又心野得收不拢,你想我们能过在一起吗?我现在什么也不可怜,只是心疼我这儿子,他小小的,就没了爹……”
  一说到孩子,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回回就说:
  “麦绒,不管怎么样,要把孩子好好拉扯。没个孩子,人活着就少了许多意思。我和你烟峰姐命里没个儿女,平日回去,两个人吃饭都不香哩。”
  “你没去求儿洞去求求神吗,听说那儿灵验哩。”
  “咋没求呢!我看没指望了,你如果碰着谁家娃多,不想要了,给我拉拢拉拢,我想要一个养着。”
  他说着,就抱过了牛牛,牛牛却不知趣,竞尿了他一身,麦绒恨孩子,回回却乐得笑个不止。
  半后晌,那地就犁完了,回回踏着步子把麦种撒了,开始耱地。他让麦绒抱着孩子坐在耱上压了重量,自个吆着牛,一溜一溜,耱得平顺顺的。
  晚饭后,回回要回去了,还抱着孩子不舍,说:
  “麦绒,你愿意的话,让我把牛牛抱过去住上三天五天,我们虽然没生养过孩子,可一定会管好他的。”
  麦绒为难了一会儿,同意了,送出来又叮咛说:
  “回回哥,牛牛可不能让禾禾管。我不想让孩子知道他爹是谁,权当他早已经死了。”
  回回走出老远了,她又拿了一包东西撵上来说:
  “这是禾禾放我门口的那张狗皮,你给他带回去吧。你不要对他说什么,放回他炕上就是了。”
  回回说:
  “麦绒,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麦绒却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