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女友(第2/2页)

“你认识他?”我问。

“我们最年轻的处长。我替他挡过酒,救过他几回。”

“挺气派的,这么大一辆车。”

“人也不错。上次喝多了,他说之所以买这辆车,是觉得它的后面特别性感。”

“一眼看上去,就有想强暴它的感觉?”

“他没太多文化。”

“他插在什么地方呢?排气孔?拿什么插呢?大奔会有感觉吗?”

“你是书读太多了。”

“黄书刘备。”

总之她后来坐进了那辆大奔,我也不必推自行车陪她走了。最后一回,她显得伤感、冷静而又兴奋,好象我姐姐上飞机去美国之前面对家人似的。我问处长有没有狐臭,她说不知道,但是她只会坐在车子的后座,她喜欢坐后座。我心里知道,她坐习惯大奔后,会想起我的自行车后座,会想起如何搂住我的腰,把手放在我的第十二、十一肋骨上。哥哥讲过,多数人在夜晚只看见了车灯,不记得脑后还有月亮。不少人都说哥哥有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禅意盎然。有些人生而知之,不念书却充满世俗智慧,哥哥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人在文献中间或有记载,比如《五灯会元》中的庞处士。

“最后亲我一下好吗?”我说。

“不。”

“我什么不?我吃了口香糖,薄荷的,才吐出去。”

“一下之后会有第二下,亲了之后会想抱你,现在做了,会明天也想要。”她说话的神情淡远,回手掸了掸我的车座,然后转身走了。我骑上自行车,在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停下,给了看电话的大妈五毛钱。我想马上给我的初恋打个电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决定打给另外一个人。是我的现在的女友接的电话,周末,她在家。

“晚上有空吗?”我问。

“有啊。”

“能出来吗?”

“能啊。干吗?”

“想不想抱我?”我问。

我放下电话,大妈不想找我钱,使劲问我想不想称称体重。我说我实在不想知道自己的斤两,找我三毛钱。我想马上抱一个姑娘。否则晚上起夜,我会念叨我初恋的名字,她离得再远也会听见,会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月亮。

在我讲述我的老情人的过程中,我的女友一直挎着我的胳膊,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嗒嗒”的脚步声,在花园深处,光线湮灭的角落,鬼与鬼在缓慢地交谈他们认为有趣的事情。第二天阳光晃眼的时候,我偶尔从院子里经过,看见飞檐上的小兽狰狞,仙人清秀,连翘嫩黄,玉兰润白。

“我只有很好的了解你,才能很好地爱你。”我女友说。

她甚至让我更了解自己。她告诉我,我的邪气很盛,我的眼睛柔情似水,一百个人里,会一眼看到我。四、五个人中,我会混同猪狗。一男一女谈话,我独步天下。所以,她决不给我这种谈话机会。将来我要是对她始乱终弃,她在阉割我之前会先干掉我的舌头,仿佛女巫放小人鱼见王子之前,把她变哑不能歌唱。

我女友认为,面目清秀的男孩,多少会有一、两个故事,而我是一本未删节本《十日谈》。记忆中的我时常展现出多重人格。有时是翩翩公子,鲜衣怒马、年少多金,开一辆残疾人三轮过几趟街,三轮上便满是女孩丢进来的发带或手帕。有时候又是乡间恶少,绸衫纸扇,一脸横肉,欺男霸女,从村头十四岁的尼姑一直惦记到村尾四十如虎的寡妇。

“你是无辜的。”厚朴常常宽慰我,好象他坚信我是好人。

“今晚我要出去一下。”我告诉厚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