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页)

开初,上官并不知道她得的什么病。她年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依旧是楼上楼下跑,照常上班。可是,一天中午吃盒饭时,她又连着呕吐了几次,吐得苦胆汁都出来了,只好上医院去看。查的结果,说是怀孕了。

拿到那个单子,上官哭了。她还这么年轻,本是奔事业来的,可爱情刚开一头,就种下了一粒种子……这可怎么办呢?

上官一下子愁住了。这么私密的事,又不能跟别人去说。她本来想告诉小陶,可想了想,没好意思说。小陶倒是对她挺关心的,连着问她:“你没事吧?”她说:“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小陶说:“你脸有点黄。”她说,“是么?”小陶说:“真的,你脸有点黄。”听小陶这样说,她赶忙跑到换衣间里,反复地照了照镜子,也没看出什么,就再一次补了补妆,心里却有些打鼓。后来,小陶见她,又说:“你心里肯定有事。”她说,“真没事,可能是前一段有点累了。”可她心里清楚,时间一长,这是瞒不了人的。而且,时间拖得越长就越被动。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把那单子拿给了任秋风。任秋风接在手里,看了又看,说:“就这么简单?”

上官云霓一脸愁容,嗔道:“你还想多复杂?”

任秋风开玩笑说:“是啊,毛主席说:始作甬者,其无后乎?”

上官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快愁死了。你还笑?”

任秋风摸了摸脑袋,说:“这还没怎么着呢,就……”

上官脸一红,说:“还没怎么着?你干脆把我嚼巴嚼巴吃了吧。”

是啊,想想,是没有多复杂。

任秋风结婚九年,是种过“地”的。有句话他没说出来的,也就三两次……那种子,居然就种下了。他说:“真是块好地。”

上官云霓红着脸埋怨说:“你就坏吧。都怪你。”

可性这东西,对上官来说,就像是偷嘴人的“点心”,吃过一次,就有些馋。后来,在江雪当上副总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连着给排了一个月(本是十天一换)值夜的带班经理。夜里,值班经理也不过是四处查看一下,也就没有多少事了。上官呢,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任秋风那里(他仍是寝办合一)……感情已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亲一下,或是抱一抱,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那火就着了。

任秋风是喜欢孩子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渴望着能有自己的孩子。于是,他说,“生就生吧,我会给孩子一个‘身份’。”

莫名其妙地,上官有些委屈,她说:“我不。”

任秋风说:“那你说咋办?”

上官说:“就不。”

任秋风吃了一惊,说:“你是想,做了?”

上官已偷偷哭过几次了。这会儿,她眼圈红红的,还是说:“不。”在上官,的确是太委屈了!她眼中的爱情,本是极美好的,是像诗一样绚丽多彩的,曼妙的。她还有很多的遐想,很多的憧憬,很多的味味道道的东西,一切都正要展开,就要飞翔(双栖双飞)了……却意外地有了果实。看来,就像亚当夏娃一样,那禁果是万万吃不得的!吃了,责任就跟着来了。她是多么地委屈呀!她流着泪说,“你说,我挺着个大肚子,多难看哪!羞都要羞死了。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任秋风安慰说:“好好,不要,咱不要。”

上官喃喃地说:“干脆,我成你身上的一条肋骨算了,也不受这份罪。”

任秋风逗她,说:“肋骨?排骨吧?猪排还是牛排?”

上官正愁着,经他一逗,“吞儿”笑了,说:“你才猪排呢。”

“好好,我猪排,你牛排。”任秋风继续逗她,接着又说:“人家说,头胎孩子聪明。”

上官用手在他的手背上一道一道划着,说:“你咋知道?”

任秋风说:“我当兵时,班长说的。”

上官勾着头,埋在他腿上,说:“还说啥?”

任秋风说:“人生有一峰值,凡是情感最高点生的,必然聪明。”

上官说:“净胡说。”

任秋风说:“真的。”

上官叹一声:“说呢,还是一黑户。”

任秋风安慰说:“那倒不会。咱马上结婚。”

接着他又说,咱也不用那么张扬,你说是不是?她恩着,虽愁肠百结,可事已至此,也跟着说,不张扬。我最烦请客了,拜拜这个,敬敬那个,烦都烦死了。这是咱个人的事情。可想着一直还未浪漫,上官就有些心不甘。突然说,我一直想去丽江。要不,咱去丽江住几天吧?任秋风说行,到时候,咱就去丽江,算是旅行结婚吧。

上官还有些担心,说:“她,要是不离呢?”

任秋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吧。”

如今,苗青青也成了单身贵族了。

只从有了车,她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腿,像是陡然间变长了似的,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样一来,社交面宽了,眼界也高了,好像整个城市在她的脚下已不算什么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车没车,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没车时,骑一自行车上下班,对那坐轿车的,就恨得牙痒;有车了,走在路上,就对那骑自行车在马路上窜来窜去、不遵守交通规章的,很有些微词,说个个土匪一样,不要命了?没车时,路是宽的;有了车,那路就显窄了。人呢,像是一下子加大了人生的宽度,从车里出来,就显得很占地方。

这时候,车就不仅仅是一个交通工具,那变化是全方位的。从穿戴上说,过去,骑一自行车,风尘仆仆的,也就不那么讲究。现在,有车了,风刮不着雨洒不着,冬有暖风,夏有冷气,你从车里出来,穿什么戴什么,也都得考虑考虑了。从化妆品来说,过去苗青青是不大讲牌子的,现在有车了,社交活动多了,去的场合也多,见识了一些穿着、化妆品都很讲究的女士,说起来都是什么什么牌子好,是法国的、日本的或是美国的?是资生堂、是欧莱雅还是嘉宝?……也就不知不觉地跟着讲究起来。比如一些生活上的细节,过去是从不注意的,现在就不一样了。从嘴里嚼的口香糖到饮料的牌子,是“益牙木糖醇”还是“牵手”,是“露露”,还是“久久”牌酸奶;车里听的音乐是“喜多朗”还是“老柴”……这都是有些说头的。

有了车,苗青青像是一下子迈进了白领或者叫单身贵族的生活圈。生活规律自然就跟着打乱了,夜生活也多起来。什么茶会、舞会、联谊会;做头的,做脸的,做全身的……天天都有人约。去了,那男男女女都一个个衣冠楚楚,头一次你随意,往下你的衣服就得多备几套了,不然那酒水万一洒在身上,你就会显得很尴尬。再说,见识了那些大款们一掷千金的场面,你也不能太寒酸不是?还有呢,一个经常出入社交场合的、有品位有个性的漂亮女性,那奉承的、追逐的人还会少么?这样,你就像是整天在蜜糖罐里泡着,那好话就像是拔丝苹果,扯出来就是丝路花雨,没个头儿;也有批评的,说是批评也是打情骂俏式的暗夸,那幽默就像是天生的相声演员,说出来至少是“不吐萄葡”式,有些段子还带一点点小黄,也黄得很有分寸,不伤大雅,会叫你美得忍俊不禁!笑吧,你不笑,他就用话胳肢你,那话小羽毛一般,一次一次地搔着你心头的痒痒肉儿,夸得你心花怒放,看你笑不笑?时间一长,你就觉得你就是七仙女下凡了,肯定是七仙女下凡。晕哪,飘啊,人就像是在云彩眼儿站着,不知今夕何夕,立时就觉得你很可能是杨贵妃,身价百倍。到了这时候,到了这份上,你还看上谁呢,你谁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