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在商场里,似乎只有一个人知道这领结系法的来历,这是江雪。江雪碰上她的时候,说这是“坎·贝尔式”。上官笑笑,什么也没有说。是的,内奥米·坎贝尔是巴黎的时装名模,人称黑珍珠。她的年薪是四千五百万美元。应该说,上官是受了这位世界名模的启发。

第二天,上官却又换了一种领结的系法。这是一个十字结,就像是一个微型的小十字架,系在脖子上,更显得出人意外。江雪见了,又说这是“史蒂·芬妮式”。上官还是笑笑。史蒂,芬妮也是世界十大名模之一,签约法国的名牌夏奈尔,还常常在《花花公子》上露面。见江雪这样说,上官心里就有些上劲。她心里说,你都知道。我倒要看看,你还知道什么?

于是,第三天,她从商场里买回了一个扣子。这只扣子是她精心挑选的,她把这只小小的金属扣子缀在了一条细线一样的丝带上。那丝带是淡紫色的,似有若无;扣子却是动感的,闪着一棱一棱的弧光,特别迷人。尔后,她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把它系在了脖颈二。也就是这么一只黑紫色的扣子,把她那细白的、玉一样的脖颈衬得高贵大方,美轮美奂,就像是《天鹅湖》里的公主一样。自然的美丽是掩饰不住的,不管缀上什么,都是一样的雅致,曼妙。江雪见了,怔了旺,再没有举出什么例子来。她只说:呀,真好。

上官觉得她还是胜利了。

人一胜利,脑海里就会迸发出一连串的小火花。就是受这个思路的启发,当一个营业员抱怨说,有一种价格很贵的服装卖不动时,她灵机一动,说让我穿上试试。于是,她就找了一套比较合身的细羊绒套裙,穿在了身上。这套新款的春装标价两千二百块,看上去是有些贵了。可上官穿上后,效果非常好。她只不过在楼上楼下连着走了几趟,奇迹就发生了:仅一上午,那个柜台就卖出了十二件!

这么一来,只要是来了新款,所有的服装柜台都争着让她试穿,为此还闹起了矛盾……于是上官把她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她在会上说,美不仅仅足长相。它是一种品位,是一种修养,甚至说,是一种眼光和态度。为什么非让我穿?为什么光我一个人穿,你们为什么不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美,你要把自己的美展现出来。你穿上只要美,只要好看,你就成了一个广告,活广告。这多好呢?顾客一看你穿的效果,也不用多说什么,她自然就买了。每一个柜台的营业员,都可以穿嘛。营业员乱纷纷地说,服装是卖的,我们能穿么?上官说怎么不能?这是活体广告。

从这天起,金色阳光就开创了营业员做活体广告的先例。各个柜台的营业员先是经过讨论,尔后都把新进的、有个性特点的服装穿在了身上……效果极好!任秋风听到汇报后,也极为赞赏,说很好,做“活体广告”,这是一个创举。所以,这年春上,在一个淡季里,服装竟成了最为热销的商品。于是,整个商场都纷纷效法,开始了新一轮的营销热潮。

一次,在一个私下的场合,任秋风对上官说:“你的眼光是一流的。”

上官就不客气地说:“我的思路也是一流的。”

任秋风开玩笑说:“你这个人不能表扬。”

上官嗔道:“你这个人不能批评。”

他说:“是么?”

她也说:“是么?”

他说:“什么是么?初见你的时候,你没这么调皮。”

她玩起了绕口令,说:“你说什么是么什么?初见你的时候,你也没这么霸道。”

可任秋风还是说了实话。他说:“实话说,只要一看见你站在那里,我心里就有底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足可以让上官心里幸福好几天。她是太爱他了,她心里的爱意充盈在每一个细胞里。所以,每时每刻,她都愿意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其实,在热恋中的上官,是害怕表扬的。她内心太骄傲了。她不需要这些。她只想献出一份爱心,她只要她心爱的人知道就行了。别的,她什么也不图。在没人的时候,她就对任秋风说,你得奖励我。任秋风说怎么奖励?她就悄声说,你亲我一下。任秋风朝窗外看上一眼,说这可是上班时间。上官说,那下了班你也没亲我呀?真是的。

上官是“金色阳光”的形象大使,这是公认的。同时,她也是一个标尺。她只要站在那里,就会给商场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是,只要上官站在那里,有人就会有芒刺在背的感觉。那刺是无形的,也是有形的,那是在比较中产生的锐利。是含在空气里的万根银针,仿佛杀人于无形之中!哪怕是相隔两层楼呢,它都会有一种辐射作用。是啊,她太光鲜了,这种光鲜是很刺激人的。江雪每每遇上她的时候,心里就会长出牙齿来。那透骨的寒意得用心死死地咬住才是,要不,就会有一种东西“咯答答”乱响!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觉得那牙一天一天在长……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在哪里?

春天,街边的柳树生芽了,一苞一苞的,只是那芽儿还小,一米粒儿一米粒儿地初绽,假以时日,它会抽絮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杏花村又在哪里?

有一天傍晚的时候,江雪在楼道里碰上了上官。她先是缓缓走着,看上去犹犹豫豫地,像是在想什么。看见上官时,就突然加快了步子,走得很匆忙。她手里拿一文件夹,就那么随手扬了扬手,说:“嗯,又该排班了。”说着,就走过去了。上官说:“你等等,排啥班?我排在了几号?”江雪说:“你还排么?你别排了,夜班,挺熬人的。”上官说:“夜里我也可以值啊。”江雪说:“算了,那啥,你别值了。”上官说,“我值。人家能值,我为啥不能?”江雪说,“那,下个月吧。下月给你排。”上官说:“这月是谁?”江雪说,“让我看看。这月么……这月小陶。”上官就说:“别让小陶值了。小陶住在家里,大学路离这儿远。我替她值吧。”江雪说:“这合适么?”上官说,“这有啥不合适的?你跟小陶说,我替她值了。”

尔后,上官一个月的夜班值下来,就值出了一些事故。

上官病了。

她是突然得病的。

那天,任秋风到市里开会去了。由上官具体负责的一次大的营销活动刚刚开始启动。在会上,上官正发言呢,讲着讲着,不知什么原因,她突然猛一扭头,赶忙去掏手绢,待她从兜里掏出手绢捂在嘴上……已经吐了。这时,主持会议的江雪赶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喝了没两口,却又吐了。江雪悄声问她:“你怎么了?”她说:“没事,没事。”可是,不一会儿,她就站起身,跑洗手间去了。小陶跟着追到了卫生间,说你没事吧?上官一边吐一边说,没事。早上在街头上喝了一碗豆浆,可能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