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城(第3/3页)

这真的不是梦。我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锃亮的小汽车整严有序地排成这么一大片!它们无边无际,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泛着幽光……中年人回头填一张单子时,我小声问马光:“走私车?”“那当然。”“怎么运走呢?”马光把手拢在我耳边:“每天半夜上路,这叫‘趁黑赶羊’,有武装押送——对方也有人接应。”“没人管他们?”“谁要不怕,谁就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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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连已经等得心急,见到第一件事就说宾子:“他和小华的事不行了,她最后还是听副领班的,不回村子了。人在这里就是放飞的鸟儿……”我一点都不为宾子难过——说实话,眼前的庆连如果离开荷荷也同样是一件幸事。可他还在穷追不舍。我问有消息没?他说已经住在这儿十天了,白天晚上到街上转、去一些茶舍酒馆客店,连个人影儿都没见。我问他去了“卡啦娱乐城”没有?“那里不让进……我守了几天门口,没见人。”

我认为荷荷在这个娱乐城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她是小华领出来的,很可能就在那个副领班手下。我说这几天进去找她吧,不要在乎花钱——我会买来各种消费卡,我们一起。

对庆连来说,这是一场过于痛苦的旅程。从进入这座娱乐城的第一步,他就开始惶惶不安,不止一次有服务生将他拦住。我们出示消费卡。手拿步话机的服务生捂着嘴笑。

无论进按摩室还是其他场所,我们都要一起。“你们愿意一块儿?”小姐瞪着大眼。我说是的。小姐笑嘻嘻的。我们不断打听一个叫“荷荷”的姑娘,她们就说:“原来你们这里有熟人啊,她以前招待过你们啊?”“老熟人了,想见见。”“那她在哪个部门?”“好像,好像是按摩屋吧。”“这样的屋多了。她什么模样?”庆连抢先接答:“最俊、最好看的闺女!没有比她再好看的了……”小姐相互看着,伸伸舌头。我加以说明:这个姑娘是二十多天以前来的。

就这样打听了十几个场所,都说没这个人。她们有的提醒我们:“说不定是有艺名的。”庆连着难了:“一提到‘艺名’咱就没辙了!好生生的闺女还要‘艺名’?”我也没法回答。

我和庆连在咖啡屋,与一个衣着触目的年轻人几次相遇:他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打扮却是极老派——寿字服,宽裆裤,夹眉靴子,手里托一支咕噜噜的青铜水烟袋。庆连不转睛地盯住人家看,对方就点头打招呼了。“哈啦哨!”他竖起拇指说。庆连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可能是中式俄语“好”的意思吧。庆连眯着眼问他:“什么‘哈啦哨’?”年轻人又一次竖起拇指:

“‘睡美人’!哈啦哨!‘睡美人’!哈啦哨!”

经他解释我们才知道:这里新上了一个项目叫“睡美人”,是消费最高的!原来有个姑娘,是半睡不醒的——“只穿着红肚兜儿,雪白雪白哩,迷迷瞪瞪亲煞个人,那叫格外有滋味儿……”

庆连好像更糊涂了,看看我。

我问:“‘睡美人’多大了?”

“顶多二十啷当岁,哈啦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