蹂 躏(第2/4页)

“贱女人怎么办?”有人问。

“老法子,归兄弟了。”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里一阵抽疼。

周子的恶气还没出透,拿水烟袋不停地砸桌子,发出哐哐声。后来他又把水烟袋摔在地上,喝一声:“把这个家伙给我关到貂笼子里去!”

我真想不到他突发灵感。那是个沾满了兽血和兽毛的貂笼子。我在心里说:“好啊,这次真要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了……”我闭着眼睛,等待着。

旁边一个说:“想不到咱的貂笼子还能装下这么个野物。我日他妈,这小子还真有福分啊,他是第一个哩。”

周子脸上有了笑容。我想他多少有点满足了。有人开始抚摸加友的身体,加友一边拒绝一边挣扎着去穿衣服,穿上,有人就给她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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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始动手把我捆起,绳子碰到我的伤口,疼痛差点使我昏厥。我给捆得结结实实,最后被拴在屋角的一个磨盘上。我试着活动一下,一点余地都没有。一个人看见我努力活动身子,哈哈大笑对周子说:“你这家伙是个犟种,还是个外行!”周子不再理我。

一个家伙像饿狗一样扑到加友身上,加友咬他,他就给她一个嘴巴。他不能制止加友的挣扎,就两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我的吼声让自己听了都有些可怕。有人嫌吵得慌,就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塞在我嘴里。那个人使劲扼加友的脖子,加友身体软下来,无力反抗了,那个家伙才松了手。旁边几个人好像不太愉快。周子把那个家伙从加友身上揪开说:

“性急吃不得热粘煮,边上去。”

那家伙尴尬地退到了一边。周子把加友扶起,抚摸着,把她揽到怀里。加友没有挣扎,她一直闭着眼。

“小东西,睁眼看看大叔,对了。”他把她的眼皮撑开,“多好的一对大双眼。这模样怪好看的。看看这小嘴儿,又厚又犟气,脸上的皮儿紧绷绷的,我看你长得多少像个男孩儿,水光溜滑的,就是头发长了点。你要是剃个小平头就是挺好的小男孩了。不错,大叔没白亲一顿。来呀,”他喊一声:“给这个小东西理理发,给她剃个小平头!”

有人把她从周子怀中揪走,接着按住她,真的给她剃头了。长长的头发一撮撮落在脚下,从她雪白的身体上滑落下来,在脚边积成了一堆……加友真的给留了一个小平头,看上去那模样真是怪极了。由于是慌促中剃成的,所以那发型古怪到了极点……

“喂,伙计,睁眼看看咱的‘小平头’怎么样?”周子在吆喝我,“‘小平头’是个好东西啊,衣服穿上吧,让她跟上小怀好好干活,好好服务。大兴水利的年头,不好好服务还行?”

周子一说旁边就有人笑。那种恶毒的幽默被眼前这个人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走过去拍拍加友的头顶,想让她蹲下,可是加友硬硬地站直了身子。后来他硬是把她按蹲了。他也在加友面前蹲好,两人离得很近。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叹一声:“小东西!你的心真硬,这就离开大叔了……”加友不吭声。“等你两天,再不回心转意,也就怨不得我了!你看看,我为了你差一点让那个家伙把‘宝剑’给我卸去。”说着抚摸起自己的下体,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我知道刚才击中了他的那个部位,所以才引出他那么大的暴怒。他生生用那根自行车链条把我抽得浑身是血。

天黑下来,我被牵出了石头屋子,锁进了貂笼。里面连一把草也没有,我只有薄薄的衣服。还好,我身上的绳子被松掉了。这个貂笼被放在了高粱秸扎成的栅栏里,这样我就与工棚的目光隔离了。我只能听见外边人吃饭时叮叮当当的勺子声和吆喝声,但看不见他们。栅栏那儿有个小门,有人按时打开那个小门送饭给我。他们把食物倒在原来喂貂的铁盆里,铁盆直接焊在貂笼上。我只能伸手到铁盆里抓东西吃。喝汤时我就伸出勺子到外边舀。他们完全用养貂的方式来对待我。我想如果我没有给他那一击,也许他还不会这么狠。不过我知道这个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我以前听人讲过,在这大山里,那些包工头干遍了丧尽天良的事,事发之后,就独身一人带上他们劫掠的财物逃走;追捕人员赶来时,打工的人还睡在窝棚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个个工头就这样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些工头恶贯满盈,有的甚至有好几条人命。他们真是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防范措施,比如说几支包工队携手结成联盟,遇到事情互相包庇和隐瞒。他们的触角伸到大山之外,与一些大公司接上关系,成为那个公司在外面的一支施工队。这样一旦出了问题,上面就有人保护,使他们更加胆大包天了。有的直接就兼任了公司副经理或者分公司经理。眼前的周子是个不愿炫耀的主儿,因此也就格外阴险。

夜里寒气逼人。我后悔自己没有听加友的话赶快逃走,而今真的身陷“囚笼”……食物倒在貂盆里,那些铁盆甚至还沾着干结的兽血和兽毛。一种腥臭味直让人呕吐,送饭的人说:

“那你不吃就是了,你把它掀翻也没人管。”

这不是忍受的问题,而是活下来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权衡在许多人那儿早已解决了,因为别无选择……我又想起了庄周。是的,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最重要的是要能够接受必须接受的一切。每个人都在走向自己的结果:无论是周子,还是我和加友,以及所有这些打工者、山里人。

在这深山午夜,在瑟瑟发抖的貂笼里,我终于明白了: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权利去享受另一份生活。我该好好咀嚼这份自己的生活,正像我该把那份倒在貂盆里的食物一点点细嚼慢咽吃下去一样。吃下去,活下来,再接受神灵交给的另一份礼物。一个人活着,总要接受一份又一份礼物。

在这样的夜晚,我只能靠回顾挨过时光。这才是“静思”。这个貂笼四下只有几道钢筋,我嗅得见一切,望得见一切。我有机会盯着一个夜晚怎样开始、又怎样一丝丝向黎明挨近;星斗怎样由疏变密,最后又是灰蒙蒙的夜的消失;一句话,由曙光到暮色……

早晨那个栅栏门打开,使我惊喜的是这次送饭的不是周子一伙,而是小怀。小怀一进来就赶紧把栅栏门关上,然后小步跑到跟前,把热腾腾的食物直接从钢筋空隙里塞来。她把那两个貂食盆子撤掉,换上两个崭新的粗瓷碗。我那么感激她。小怀做这些时一声不吭。这样直到最后,她才把嘴移过来,对着我的耳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