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3页)

向文成领三灵来到世安堂,先把硼酸收进一个药抽屉,然后让三灵在沙发上就座。三灵不坐,只看了个板凳坐下。

向文成对三灵说:“三灵呀,你再给办一件事吧。现在我进不了城,不能亲自去见山牧师,这事又不能落在字面上,只有口传。你是个靠得住的人,就替我转告一下山牧仁吧。”

三灵问向文成是什么事,心里也知道这事肯定非同寻常。

向文成说:“天津有个班牧师你准知道。”

三灵说:“知道,班牧师叫班得胜,前几天还来过。”

向文成说:“你回去就对山牧师说,说我托他一件事,事不宜迟,我急需一种叫链霉素的药,让山牧师托托天津的班牧师务必给买到,买到后再设法送给山牧师。”

三灵说:“靠给我吧,我也知道你找这种药的用处。”

三灵站起身就要走,向文成又拦住她说:“我还得给你说说走动儿的事。走动儿可是进步了,对抗日工作积极着哪。在区里、县里名声都很好。在咱们这一方,开展工作可顶了大事。”

三灵听向文成说走动儿也不接话碴儿,只说:“文成大哥,我还得赶回城里去哪,天黑了,城门要关,就回不去了。”

向文成不再挽留三灵。三灵从世安堂出来,和同艾、秀芝告了别,就回了城。

三灵回到福音堂,赶紧把向文成托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山牧仁。山牧仁想了想对三灵说:“你再回笨花时,就替我转告向先生,他托我的事,我一定尽力,让他放心。”

很快,天津的班得胜牧师就托人送来了链霉素。班得胜托了一个来兆州卖文具的教徒,这位教徒由天津坐火车先到石家庄,又从石家庄骑自行车来到兆州。谁知进城门时遭到了日本兵的搜查,日本兵单把链霉素扣留下来。这卖文具的教徒在福音堂见到山牧仁,把进城时的遭遇讲给他。山牧仁一听着了急,便去找教徒韩先生。韩先生说,此事看似不大,但比较复杂。因为最近常有人从天津带药,药都是带给八路军的。如果他去找日本人要药,日本人一定会说他通着八路。这就不如由他引荐山牧仁亲自去找仓本部队长。好在仓本认识韩先生,估计也会给点面子。

山牧仁听了韩先生的话,决定亲自去见仓本。他靠了韩先生的引荐,在十五中学见到了仓本。十五中学本来是兆州的省立中学,现在学校停办,成了日本人的驻军机关,武的、文的日本人大都集中在这里。

仓本客气地接见了山牧仁。山牧仁用英文说明来意后,仓本笑容可掬地也用英文说:“我们都是住在兆州的外国人,据我所知,目前住在这里的外国人只有我们两个国家。我们和你们在兆州的目的虽然不同,但,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繁荣和文明而来。那么,我们两国的事就纯属于自家人的事,就不同于和中国人打交道。”

山牧仁说:“既是如此,就请您的部下把药品还给我才是,那是我的教徒托我买的。”

仓本说:“刚才我的话才说出一半。我们在兆州的目的不同,遭遇也就不同。我们正面临着八路军、游击队越来越顽强的抵抗,而他们最缺乏的是药品。我们无法证明这些药品不是带进游击区的。”

山牧仁说:“如此说来,您认为我是私通八路军的。”

仓本说:“牧师您错了,我不会作出这种无礼的判断。基督教是全人类的,传教士都是人类中最优秀的分子,他们的诚实是无可非议的。因此我们才百分之百地相信,这药品是属于牧师先生私人的。”

山牧仁说:“那就请您的部下赶快把药还给我吧。”

仓本想了想说:“牧师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山牧仁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仓本说:“是这样,兆州这个地方交通不便,日本军队的运输又经常受到抵抗力量的破坏。牧师需要药品,皇军也需要药品。对于像链霉素这样的珍贵药品,我们就更加需要。这样吧,您把药品留给我们,我们会加倍付给您钱。这笔加倍的款项,我们会让韩先生给您送去。”

山牧仁说:“这不合适吧。既然您认为药品是属于我的,假如我要是不同意您刚才这个决定呢?”山牧仁有些激动起来,听着仓本强加给他的这个主意,他只觉得在受侮辱。而一想到笨花的朋友向文成在急等用药,就更加悲愤难忍。他竭力忍住心头怒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仓本说:“我是瑞典人,你这样做是超出了你的管辖范围的。”

仓本不急也不火,他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对身旁一位军人说:“替我送客吧,用我的车。”

山牧仁差不多是从仓本房中被架出来的,两个军人请他上汽车,山牧仁一腔愤怒,甩开那两个日本人,连韩先生也不顾了,独自拔脚奔出了十五中学。

当天晚上,韩先生果真把药款给山牧仁送到了福音堂,那数目大约是实际药价的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