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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茫说,这种事就说不准了,在南洋,每一座山上都有各种矿藏,谁又敢说巫鲁山就没有金矿了?又笑笑说,怎么,你也想去找金矿?

他这一说,倒弄得陈可镜有些尴尬,忙说,怎么会呢,金矿要是那样好找,大家就都别干活,专门上山找金矿算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仍然惦念着金矿的事,心想无风不起浪,要是巫鲁山真的没有金矿,二叔何至于那样执着跟那个姓张的跑到南洋来,又何至于那样认真跟他讲起金矿的事呢?在他想来,金矿应该会有的,只是到现在为止,谁都没有找到它而已。他觉得,二叔好多事情都在骗他,唯独这件事没有。关键是眼下要赶紧找到那个跟二叔一起来南洋的姓张的朋友,只要姓张的朋友找到了,什么事情就都清楚了。陈可镜于是问阿茫是不是认识他二叔有一个姓张的朋友,阿茫马上说,你说的是那个打金的老张呀?当然认识了,你二叔当初就是跟他一起来南洋的。来了呢,天天就跟你的二叔一起往巫鲁山上跑,我想他们就是上山找金矿的,但找了几年,也没看见他们找到什么,后来,就再也没有看到老张了。听你二叔说他人还在沙捞越,不知道在哪条街上开了一家打金店替人家打首饰。

陈可镜说,你能确定他人还在沙捞越吗?

阿茫说,你二叔是这么跟我说的。

陈可镜心里就想,如果二叔对他来说是一个谜的话,那么,这个姓张的打金匠就是打开那个谜的一把钥匙。也就是说,为了解开二叔留给他的许多谜团,他就必须找到那个姓张的。陈可镜对未来的生活顿时又充满了期待和信心。

忧郁的是李清华。这些日子,她的心情好不容易才从快要崩溃的境地中解脱了出来,已经变得平静了一些,现在又碰到二叔这种情况,心里不免又变得沉重下来。陈可镜看出来了,赶紧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的,好在两个人都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就可以做很多的事。只要我们好好干,我们还怕什么?

听自己的男人这样说,作为妻子的李清华还能说什么?公正一点说,作为传统的中国妇女,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是她们的本分和责任,她们不求跟自己的男人享福,但求夫妻和睦,家庭平安,当自己的男人走在人生的低谷或者说落难时,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加坚强,与自己的男人患难与共的决心更加坚决。一代一代,她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她们的头脑构造就是跟男人不一样,她们明明知道那样很吃亏,但是她们却心甘情愿,不怨天尤人,这就是女人,否则她们就不叫女人了。

马来亚是一个多元种族的国家。当时马来亚的实际情况是,随着华人的不断南迁,马来人和当地原住民与华人的比例开始迅速发生着变化,华人社会人口仅次于当地原住民伊班族。伊班族是马来亚原住民中最大的一个民族,伊班族的居住形式有点特别。在伊班族居住的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整排整排长条形的屋子,伊班族人喜欢居住在长条形的屋子里,据说最初他们只是为了抵御外敌和捍卫水源,到后来便演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同一个屋檐下,最多的可建立起超过百户的居住人家,而仍然保持邻里之间的团结祥和,由此可见,伊班人是一个包容性强、温和,且具互助友爱精神的民族。

阿茫非常热心,把当初借给二叔的那间屋子又借给了陈可镜小夫妻俩,让他们安顿下来。这使得小夫妻俩心里踏实了许多。因为对他们来说,至少暂时有了栖身的地方。

至于接下去这第一步到底要怎么迈出去,就看他们自己了。陈可镜犯了难,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事可做,心想自己除了有一身力气外,还能干什么?思量再三,觉得自己也只有去车行租一辆车拉三轮了。李清华在家时不过做一些农活和家务之类,也没有什么正经手艺,这时忽然灵机一动,决定现学现卖,就干刚从阿春那学来的染布手艺。李清华也算是个烈性女子,这天晚上,夫妻两人到了床上后,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男人叫起来说,陈可镜!山子死了,我替你再生一个山子两个山子生一打的山子我也心甘情愿,但是你得要有男人的血性,你不可再学你二叔了,既然来了就要像样儿干出一番事业来,否则你对不住死去的山子,我也饶不了你!陈可镜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用两手捧着女人的脸望着,望着,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他一个腾身,把身上的衣服剥得精光,然后像一只猛兽一样扑向女人,好像要一口把女人给吞了。李清华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善于表达的人,男人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一切。也就是说,男人已经答应了她。她得到激励,热烈响应,边响应边说,你好好干,我好好为你生孩子,养孩子,到了那一天,我们风风光光回到大清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