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第2/3页)

“以你的看法,他为什么那样悲伤呢?”

“我看他心里有鬼。”

“是不是为你妹子玉梅的病担心呢?”

“不是。看样子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苦。”

“你们是亲戚关系,又是同行同业,在一个单位工作,你没发现他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赵科长又问了两句。孙福海想了一下,说:

“唉!过去,我太麻痹啦!正因为是亲戚又是同行,所以我才只看到他表现还积极,就没有从政治上去观察他。”他稍停了一下,又说:“说实在的,也不是一点问题也没看出来;如他经常和香港通信,说他姐姐在香港一个纱厂工作;可是就没考虑到这里边会有问题?”

“是呀,我们不应该随随便便从政治上怀疑一个人,但是革命警惕性还是必须有的。”赵科长耐心地说道。赵科长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皱紧双眉想了一会儿,又说:

“这样办好不好,今天晚上你请他去看‘天罗地网’的电影,看完以后把他请到你家去吃饭,顺便再谈一谈,看他有什么表现,如果条件成熟就和他公开谈。”

“唉呀,那要是谈僵啦怎么办?”

“不要紧,我也去,但是不能公开出面,你得给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必要的时候我再出面。”

“那就好办,如果叫我一个人唱这一台戏,那可有些难办。”孙福海笑着说。

“但有一件,你家里不能再有别人。”

“没问题。我女儿在师范学校念书,她住在学校里不会回来;我老婆吃完饭就上夜校去,要到十点多钟才会回来。”

“那就这样办。到时候要见机行事,不要慌张。”赵科长做了一番嘱咐,然后又问孙福海:“你可知道你这是救你妹夫还是在害你妹夫呢?”

“我明白,这是救他不是害他。”

“那就好。”赵科长很高兴地说。孙福海又和赵科长谈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傍晚七点多钟,孙福海和刘传芬看完电影,孙福海就领着刘传芬到家里来,他们坐在外间屋的一张桌子旁边喝酒淡天。

孙福海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建,然后问刘传芬:“传芬,你看这个电影好不好?”

“好,很好!”刘传芬自从看了“天罗地网”电影以后,心里更加苦恼和恐惧,现在突然被孙福海这一问,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随口的应付着。

“好在哪里呢?”孙福海又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嗯……都很好。”刘传芬又扬起脖子唱了一盅酒,好象不在意似的;但是他想尽力摆脱这个话题。

“唉!你这人真怪,看电影都不能说出自己感想来。”孙福海死抓住这个题目不放松。

“感想嘛,倒有。”

“是什么?”

“镇压反革命嘛!”

“就是镇压吗?难道就没有宽大的吗?”

“当然有宽大的。”刘传芬见逃不出这个话题,马马虎虎的应付着。

“什么样人才能受到宽大呢?”孙福海是一步紧一步地问着。

“坦白从宽嘛!……”刘传芬感到来头有些不对,更有些慌张了。

“是呀!坦白,政府就可以从宽处理。”孙福海又暗示地说。他看刘传芬在继续喝酒,有些想要避而不谈这个问题,就有些着急了;但他马上又想起赵科长指示过他,不要发慌,于是就安定下心来,继续问刘传芬:

“可是有些人对政府的政策还有怀疑。”

“有什么怀疑?”刘传芬放下筷子怔怔地问道。

“怀疑政府是不是真正宽大处理呀;又考虑到即使是宽大顶多是留条命,去劳改,还是不能完全宽大呀……”

“是呀……会有这样想法的。”

“那样想对不对呢?”孙福海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刘传芬,好象就是问刘传芬似的。

刘传芬感到今天这次谈话就好象说他自己似的。虽然他尽量想不谈这个问题,但是对方抓得紧紧的,使他难以逃避。他只好强作镇静地说:

“那样想法也是必然的;政治问题,涉及到生命和前途,有这样想法也不奇怪。”

“但是,那要看是什么人,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如果是解放初期,人们对共产党的政策了解得还不够,或者是刚从台湾、香港派进来的,对党的政策有怀疑,当然不足奇怪;要是一个在大陆生活七、八年的人,仍然对共产党的政策有怀疑,那可就有点奇怪啦!”孙福海单刀直入地说。

刘传芬顿时满头大汗,心里忐忑发抖。他越来越感到孙福海是在说他,但是他仍装作不懂似地说:“天不早啦,我要回去看看玉梅。”

“忙什么?光喝酒还没有吃饭呢?”

“我不想吃………”

“唉!想得开一些,不管怎么样也得吃饱饭哪!”

“怎么?大哥,我有什么?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今天说话怎么拐弯抹角的呢?”刘传芬有些不打自招地、神色惊慌地说。

“嘿嘿!”孙福海冷笑一下。“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刘传芬一听知道自己露了马脚。于是他就装出笑脸说。

“大哥今天可能喝醉啦,尽开玩笑。”

“开玩笑,这是关系到你的前途和生命的问题,也是关系到玉梅和两个孩子的幸福的问题,我还开什么玩笑?!”

“啊!大哥你……”刘传芬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安静点,安静点!”孙福海用手把刘传芬拉到跟前,继续耐心地说,“你不要再装糊涂啦!你哥哥不会害你,我不看金面还要看佛面;你也得为玉梅和两个孩子想一想!”

“大哥,你真知道啦!”

“不知道我也不会找你。”

“那可怎么办?!……”刘传芬立刻呜咽咽的哭起来了。他悲哀地苦诉着。“大哥!……你要救救我呀,我解放前被人家欺骗参加了‘保密局’特务组织,解放后我一直隐瞒没有交代……”刘传芬想顶多交代一下历史问题,但是现行的活动还不敢说。他是怕政府不会饶恕他,所以才主动交代一下历史问题。

“不管解放前还是解放后,只要彻底坦白,人民政府就会宽大处理。”

“可是宽大又能宽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看你自己喽;政府的政策是很清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折罪,立大功受奖’,你自己是何去何从,自由选择。”

“立功?‘立功折罪,立大功受奖’,政府能照办吗?”刘传芬抱着怀疑的心情问道。

“能!”赵科长突然从里屋走出来。

“啊!……”刘传芬猛然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赵科长这个不速之客。

孙福海急忙站起来向着刘传芬说:“这是公安处的赵科长,是我的朋友,不要伯,有天大的事情他会帮助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