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4/5页)

李樵揪了孙离的腿,说:“拜托了,大作家!别什么事情到你眼里就看穿了好吗?你让我假装幸福一下也不行吗?我正沉醉于这里的田园风光呢!”

听得一声大大的炸雷,雨马上就下起来了。

“雨说来就来了。也好,下一场雨天气会凉些的。”李樵望望车窗外的雨,“乌云看不见了,天也看不见了。全是雨,浑混一片。”

“这个季节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很快就没了。”孙离把车靠路边停下。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已刮不开雨帘,完全看不见前面的路。他俩都贴着玻璃看,外面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孙离往左边看看,隐隐看见山坡上长着一棵大树,就说:“若不是这棵大树,雨雾还会大些。”

李樵知道擦玻璃也没有用,却忍不住擦了擦,说:“好像是棵古樟树,只怕七八个人才能合抱。”

“李樵,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俩了,我俩成亚当和夏娃了。”孙离嘿嘿笑着。

李樵回头望着孙离,目光有些迷离。孙离摊开手,李樵就把手掌放了过来。孙离揉着李樵的手,她的头低下去了。

他把她轻轻地揽过来,紧紧地抱着。李樵就像没了骨头似的,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他亲吻李樵,她的嘴先是闭着的,慢慢就张开了。

雨越下越狂暴,他俩的亲吻也越来越热烈。李樵的双手在他背上使劲地扣着,好像要把他的骨头取下来。孙离则一边亲吻,一边抚摸着她。

雨慢慢小下来,看得见窗外的稻田和山林了。

孙离伏在李樵耳边说:“宝贝,我们找个地方去,好吗?”

李樵微微点了点头。孙离百般的不舍,也只好先放下李樵。他轻轻吻了她的脸,示意她坐好了。他开车往前走了一段,想找个稍微宽些的地方掉头。路太窄了,他掉头的时候全神贯注。他把车掉头过来,却见李樵已放倒座椅躺下了。望见李樵这么轻松地躺在他身边,他胸窝里热热的。

进城没走多远,看见有家五帝大酒店。孙离没有说话,径直就把车开到酒店去了。车刚停下,李樵闭着眼睛说:“你先去吧,我过会儿再来。”

雨已完全停了,太阳照样很晒人。孙离下车,直奔大堂。他胸口虽有千军万马,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把房卡捏在手里,几个指头都汗淋淋的。

孙离一边上楼,一边发信息给李樵。他进了房门,站在门后守着。李樵没有回短信,不知道她收到没有?他正这么琢磨着,门铃响了。

他开了门,李樵低着头进来了。他一把搂着李樵,喘气喘得喉头发烧,说:“亲爱的宝贝,我胸口里装着定时炸弹,咔嚓咔嚓地响,快要爆炸了!”

李樵不像在车上那样用力扣他背上的肉,她长长地摊开双臂躺在床上,眼睛不松不紧地闭着。她放松得就像一摊流沙,散漫在宽大的床铺上。

孙离全身热热地冒着火,他把这火向她猛烈地喷去。李樵却轻得像落地的黄叶,任狂风席卷着漫天飞舞。

李樵裹上浴巾去卫生间,孙离把眼睛闭上了。他就像自己做了坏事,有些不好意思。李樵冲了老半天的澡,出来的时候依然低着头。

孙离平日冲澡很快,却故意久拖了些时间。他不想给李樵留下马虎的印象。他揭开被子,看见李樵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他忍不住去亲吻她的背,双唇顺着她的背脊往下走。

李樵的背舒缓地拱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慢慢转过身子侧躺着,眼睛微微睁开,淡淡地笑着,说:“说说吧。”

“说什么呀?”孙离云里雾里的样子。

李樵仍是浅浅地笑,说:“说说你自己。”

“我自己?”孙离问。

李樵眼睛又闭上了,说:“交代吧。你的情感故事,或者说你的浪漫史。”

孙离趴在李樵身上,说:“我哪有什么浪漫史!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儿子上高二了。”

李樵淡淡地说:“听说很多夫妻都等着孩子上大学就离婚,你有这个打算吗?”

孙离内心难堪,又莫名地焦虑,说:“离婚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李樵笑了起来,眼睛睁开了,直直地望着他,说:“别吓着了。我不是要你离婚,我问着好玩的。我们报社接到过很多读者来信,倾诉名存实亡的婚姻。很多中年夫妻,一不做爱,二不离婚,这叫一不做,二不休。这已经是社会流行病了。”

孙离问:“你也说说吧。”

“我?”李樵笑笑,“结过婚,离了。没孩子。”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孙离说:“算了,不问了。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脑子里很乱。”

“是啊,你有计划有预谋地把事做完,这会儿说乱了。”李樵瞟着他。似笑非笑的。她翻过身子,又趴在床上。

孙离抚摸着李樵的背,想起中午在山谷里看到了嫩绿的禾苗。风一吹,那禾苗一浪一浪的,绸缎似的飘着。

“摸背很舒服,真舒服!摸吧,我喜欢你摸着背。”李樵轻轻哼哼着,“我可能是属猫的,你摸着背我就舒坦了,舒服死了!”

孙离说:“傻孩子,你是属狗的,狗也喜欢让人摸背。”

孙离摸着摸着,手就不老实了。

李樵埋着头笑,说:“你不要坏啊!狗的尾巴是不能让人摸的,摸狗尾会被咬手的。”

孙离爬到她身上去,重重地压着,说:“小狗狗,你咬我吧。”

李樵叫唤一声,说:“你会把我压碎的!”

孙离把她身子慢慢翻过来,他身体里的火又要喷出来了。

李樵抱住他的头,说:“你,你,你怎么像十八岁的小伙子?”

孙离有些语无伦次,“你把我抱紧吧,你抱得越紧,我越有力量!”

过了好久,孙离的火焰骤然间熄灭,李樵仍被烈火烧灼着。她爬到孙离身上,没头没脑地亲吻,嘴里含混着说着些疯话。

李樵在孙离身上滚了会儿,就像突然用完了力气,软软地滑了下来。

孙离问:“怎么了?”

李樵深深地叹息着,不说话。

孙离急了,问:“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我俩为什么就这样了呢?”李樵这话听起来很伤心似的。

孙离抱着她,说:“我爱你!”

李樵摇摇头,说:“爱,这是世上最无力的字。”

“为什么呀?”

李樵说:“我们说过很多的爱,又能如何?”

“我同你在一起,轻松,自在,时刻想把你搂在怀里,让你开心,让你满足,让你忘记烦恼。”孙离不知道怎样才讲得清自己的感受,他其实也找不到更好的话说。

孙离想起多年前,他同喜子讲过的话:爱历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