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第6/14页)

“也烦你。”我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就知道你现在烦我了。”石静在后面咬牙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还没登记。”

我不吭声往前走。

“嗨嗨!”石静在后面叫,跟着我,“有本事你说话呀,没人赖着你。”

“你瞧你那样儿。”我站住,回头看着她,“头发跟面条似的还披着,嘴唇涂得跟牙出血似的,还美呢。”

“我乐意。”

路边两个卖汽水的小伙子扑哧一乐,见我看他们,忙低头滚动排列在冰块上炮弹夹似的汽水瓶。

我再看石静,她站在街当间哭了。

我呆立片刻,拔腿就走。走了很远回头去看,见石静仍垂头抹泪站在原地。

“检查结果怎么样?”

一进工地迎头碰见吴姗,她劈面就问。

“没事。”我说,“就说是休息不够,睡两觉就好了。”

工会小刘骑车过来,见我就笑嘻嘻的,“介绍信全给你们开好了,快去拿吧。”

“先搁你那儿,回头去取。”

我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腿脚不停地往里走。

吴姗狐疑地瞧着我的背影。

我走到工棚板房前,没有进去,拐了个弯,踩着一大堆沙子,从堆放的水泥预制件之间穿过去,进了一座未盖完的楼房。

我沿着裸露的散布堆积着施工渣土的楼梯,一级级走上去,直到楼顶。楼顶上风很大,四周护墙尚未砌造。我走到楼顶边沿,脚下是一排排浓郁的树冠和密如蛛网的街道,行人车辆穿行其间,远处一座座高大建筑,有的光华熠熠有的尚未完工围构着密密麻麻的脚手架。

风从地面刮过,卷起股股细微的尘土。天空湛蓝耀眼,云彩透明得几乎无形,不为人所察觉地飘逸而过;远处像山一样构成一条逶迤连绵的阴影。四下静悄悄的,在这无边的静谧中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和召唤。

一块巨大的带窗洞的预制板,被吊车有力的吊臂悬钩着从我脚下缓缓划过,一声声尖锐的哨音从地面清晰传来……

黄昏,我在董延平的宿舍里找到石静。他们一帮人正在说什么,见我进来石静先闭了嘴。

董延平笑着说:“怎么着?这个泪痕未干,那个又红着眼进来了。”

我没理他,冲石静说:“吃饭了还坐在这儿干吗?”

石静沉着脸不理我。

董延平接茬儿说:“正控诉你呢。”

“走走,吃饭去。”小齐先站起来,招呼大家往外走,把我和石静留在屋里。

“还生气呢?”我走近石静说,“走走,吃饭去,没听说二百五有记仇的,一般都是事过就忘。”

“少嬉皮笑脸。”石静说,“你饿你吃去,拉我干吗?”

“你不饿啊?”

“我饿不饿关你什么事?我饿死渴死活该,用不着你来装好人。”

“饭票不是都在你那儿吗?”

石静冷笑:“就知道是为这,我饿死不饿死你才不管呢,给你给你给你……从今后咱俩再没关系了。”

石静掏出装饭票的夹子冲我摔来,边哭边说:“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

“你瞧你,我说一句,你说十句,成心使矛盾升级。怎么着,非弄成动乱你才舒坦?”

“不听不听,少跟我说话。”石静背对着我使劲摇头。

“好啦好啦,汽车跑一程子还停一停呢,你是不是也该到站了?”

“你要这么说,我就永远不到站。”

“一条道跑到黑?”

“嗯。”石静说,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旋又正色指着我道,“何雷,你这人怎么就能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说狠就狠,翻脸不认人,什么揍的?”

“变色龙揍的。”我虚心诚恳地说,“确实不地道,亲者痛仇者快,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朝花夕拾,连我也觉得特没劲。这也就是我自个,换别人这样儿我也早急了,要不怎么说正人先正己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本人这样儿怎么还能再严格要求你像个正人君子。”

“你就贫吧,”石静笑,“就会跟我逞凶,踩咕完人又给人扑粉,里挑外撅,好人歹人全让你一人做了。”

“穷寇勿追,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别非逼着我当三孙子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也算奴颜婢膝了。”

“我说不依不饶了吗?”石静委屈地说,“我早不气了,可想想还是有点气,我这辈子受过谁的气?我妈都没给我气生,当你老婆倒受起你的气。”说着滴下泪来。

“好啦好啦,就别再说了,越说越没完了。”

石静用手绢堵着自己鼻孔,狠狠白我一眼:“这会儿嫌我说多了,你说我的时候呢?你怎么那么痛快?”

“好好,说吧,想说什么说什么,怎么解气怎么来。”

我这么一说,石静倒没话了,半晌才说了句:“你这人坏透了。”

“对对,”我赔笑,“可天下这么坏的也不多,挑出这么块料还真得有点眼力价儿。”

“还不是我瞎了眼。”

“走吧走吧,跟谁有仇也别跟饭有仇。”我拥着石静往外走,“你这一哭真哭得我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再坏还跟你闹。”石静得意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住,“等等,我擦擦脸。”

对镜净脸匀粉,鼓捣半天,嘟着嘴:“眼睛都肿了。”

“好看,”我说,“红肿之处艳若桃花。”

“一个老粗,臭转什么!”

晚饭时,大食堂人比中午少多了,饭菜质量也比中午差多了,好一点的菜大都是中午剩的。石静心情已恢复如常,肿着眼睛和董延平他们逗贫说笑舌剑唇枪。

我看到吴姗匆匆走进来,买了份饭菜坐在远处一张桌子上吃,招手叫我过去。

吃饭谈笑仍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董延平提醒石静:“嗳嗳,有人可冲你们驸马招手了。”

石静笑着说:“我不管,心是人家的戴不上笼头拴不住缰,全凭自觉。”

“你也瞒着她呢是吗?”吴姗低头边吃边说。

“什么?”我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