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9页)

姆基加纳说。武士道不是体育。

狄克说。是柔道,巴嘎牙鲁的柔道。

金昌浩说。注意文明山田说。你,坐到后面去。

于是狄克又晃晃悠悠走到后排。

邱大伟希望山田能将自己与陆小雨安排成同桌,他想那样会在学习上得到一些帮助,他不寄希望于咋咋呼呼的殷玲,他觉着殷玲的日语水平也比他高不到哪儿去,自从上次在美术馆她把日语的设计说成性感,他便对她的语言水平彻底失望了。

非常不幸,山田将他与陆小雨牛郎织女般分在教室两头,中间隔着四个座位,亚赛于王母娘娘的天河。他自认为属下好色之徒,并不是对女人很注意的男性,他是已过不惑之年的成熟研究员,在国内也领导着科学院下属的一个研究所,他是个好领导、好丈夫、好父亲,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学者。但在一之矢日语教室里,他的一切头衔与光辉都不存在了,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他那头短短的板寸和棱角分明的端正五官使他有硬派小生的感觉,这是招日本女孩们倾慕的形象,资料室的女资料员,就因为他的长相常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连久野都取不出的资料他也可以轻而易举拿到手,而且复印、照相都能得到对方的支持,时常还得到茶水、点心之类的关照,走在日本的大街上,他也能常常感到女性的目光,这是他来日本以后从未与人道及过的一种感受,很美好。

他之所以悄悄地注意着小雨,是因为小雨对他有一种吸引力,不多言不多语,不显山不露水,不为外界所扰,静静地干着自己该干的事,这是女性成熟的表现,一种难能可贵的成熟,包括她今天着装的暗紫色毛衣和那条反差极大的乳白色毛裙,黑色细高跟皮鞋,都非常得体,既不扎眼又极考究。

座位基本安排好以后,进来个非常醒目的人物,着一身精致白西装的斯特尔。与他同时进人教室的还有同样两个西装革履的壮汉。

山田赶快在花名册上寻找他们的名字,斯特尔仰着头巡视着教室内瞪眼看着他的杂色们,那双俊美的棕色眼睛里闪出的竟是一副不屑一顾、降贵纡尊的眼神

跟随在斯特尔身后的西装革履甲用不亚于广播电台的标准日语说。这是阿法斯特尔亲王,DANFA王国的王储,按顺序当是未来的阿法五世。

课堂内立即一片嗡嗡声,狄克吹了一声口哨。俄国人马斯罗夫粗着嗓子不无调侃地说。斗胆问亲王一句,是什么地方?

革履甲答曰。大洋洲太平洋群岛。

山田很不满意地翻了马斯罗夫一眼说广课堂上不许随便讲话。

马斯罗夫难堪地低下了头,美国人可以吹口哨,苏联人却不能提问题,山田的偏袒态度显而易见,大家由此也想到了这几曰电视终日播放的苏联情况,坦克,街垒,满目茫然的莫斯科市民——苏联正动乱苏维埃正在解体。就连坐在教室的马斯罗夫也惶惶如丧家之犬,山田先生的态度自然有他的道理,每个人背后都连着一个国家,是好是坏,晴雨表般反映在联合国中。

他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山田问。

革履乙用同样熟练的日语说。用心棒。

出去!山田威严地命令又补充说。这里是课堂。杂色中间高水平的日语人才不少,却没人听懂用心棒是什么意思,纷纷互相询问,邱大伟立即搬出砖头一般的《日汉辞典》,查阅许久,才查出保镖这一词来,他用英语说。Bodyguard,众人释然。

他感觉到陆小雨的目光向这边扫了一下。

保镖们说他们原本也没想在教室里坐,不过将王储安全护送进教室是他们的责任,但他们必须在教室外面守护。两个保镖长得很帅,有一个像阿兰德隆,眼睛是绿的,脑袋和脖子一祥粗,是西洋影片中常见的硬汉子,另一个也是在美国西部影片中常见的枪手形象,都是很能吸引女孩子们的标准男人。哈蓓尔的眼睛盯着保镖中之一,眼球已经不会转了。在两个保镖的衬托相比之下王储就显得有点那个,让人想起外国电影靠在墙角专盯人梢的四流侦探和蹭贵族饭的破落户,尽管端着架子,却不招人喜欢。

没等山田吩咐,斯特尔径自走到前排正中位置坐下,山田让他站起来,他也不站。山田让他用日语自我介绍,他说了几句,包括山田在内谁也没听清,他也不再重复,只愣愣地坐着,再不言语。山田又问了他一些话,他不张嘴也没表情,山田很生气,再不理他。

美丽的保镖们的离去使哈蓓尔很失落,正巧四流侦探一样的斯特尔又坐在她的前面,她不高兴了,高高地举起了手。什么事?山田问。

哈蓓尔站起来说;是不是要放电影?

山田没有跟世界杂色打过交道,缺少对付外国学生的经验,他是才从大学国语中心调来的教授,以前教授的对象一直是只会哈依的日本学生,没有这些花样翻新的插曲,这种乱糟糟的倩景实在让他头疼,他有武士精神却没有幽默意识,所以在课堂上便显出了明显的被动。

他说。谁说放电影?我们下面要讲课,把课本都拿出来,下面稀里哗啦一阵响。

哈蓓尔说。我认为是要放电影。

为什么?

因为除了白布我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山田把斯特尔安排在陆小雨身边。斯特尔提出抗议,说他不能坐在后面旁边的位置山田说。教室里是教师说了算,斯特尔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斯特尔最大的特点是不爱吭声,虽然不愿意还是坐过来了。在他坐下来的时候,陆小雨嗅到了他身上发出的一股螃蟹加姜末儿的味道,她本能地往一边靠了靠。坐在斯特尔左面的黑汉埃里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撕一张纸片把自己的名字写了,悄悄推给王储,敬请他也把名字写出来。

不,斯特尔看了一眼纸片,很坚决地把它推了过去说,我的名字不是在哪儿都能随便写的

老埃讨了一场没趣,心下有些不快,扭过脸去把笑容收了。

按日本人的说法,山田泰次的课讲得很漂亮,但杂色们的学习却不很投入,数周下来成绩一直上不去。校方对山田的教学给予了批评,日本人爱把什么事都看得很认真,自从留学生教务主任与山田谈过话以后,他便面临世界末日般心神不定,把个老婆吓得悄悄跟踪了好几天,怕他自杀,因为日本人有挨批评自杀的习惯。教务主任严厉地对山田说。如果到明春三月学年结束时,联合国的学生日语测试达不到二级,那么则意昧着这些学生大部分都拿不到文凭,这些人中,不乏有背景之辈,千筑大学是有名的国际型一流大学,学生不能毕业,其影响将是恶劣的当时山田除了一头热汗和哈依的份儿以外,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