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3页)

她是没有任何准备的,这种场合得稳重,不是她说话的地方。但行长点将了,在家乡的父母官面前,不表明态度又怕他们再误会和责怪她,只好很原则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三江县的这些项目我认为都是好项目,应该全力地给以支持。上次检查出问题以后,公司和县上的整改决心大、力度大,效果也还可以。建议由行里领导带队再进行一次回检,达到要求以后尽快启动拨款程序,让项目尽快地推进。至于旅游项目,县支行应加快评审、评估等基础工作,特别要注意请一些旅游专家参与项目的评审,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不对的地方,请行长和县长批评。”

卓妮行长总结道:“余县长说的三个问题前一个问题给县长通个信息,后两个问题我归纳大家的意见说一下。关于三江县支行的人选问题,党组研究,准备通过公开竞聘的形式来确定,基础工作已启动,时间不会太长。其它两个问题,我同意大家的意见,下来以后由分管副行长安排,分两个组。水电项目组注意程序和管理的措施,旅游项目组注意项目论证,特别要注意多听旅游专家的意见,十天之内写成书面报告报市行。”

一听“十天”,余县长着急了:“卓妮行长,十天是不是太长了?”

卓妮行长却不怎么理会县长的心情:“县长大人,银行有银行的规矩,总不可能为了三江的项目,再弄出几个牛行长呀!”说后,径直出门了。临走时,回过头对副行长说,“请县长他们吃个饭,弄好一点。”余县长还想说什么,卓妮行长已出会议室了。

两天以后,市行的工作组到三江县了,三江县县委、政府宴请,工作组却怎么也不去,说行里有纪律,弄得县里有些被动。第二天出发时,县里安排了警车,分管领导亲自陪同,小地却坚决不同意,一是不准警车开道,二是不准县上的领导陪同。她从车上下来,走到副县长车旁,副县长赶紧下车。

“县长,咋敢劳你的大驾,我一个小女子让你这么重视,我心里承受不起,家乡的事,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地去做其它的工作,有啥事,我会和你及时沟通的。”

副县长不敢不陪,这是县委、政府交代的重要工作,他要是不陪,万一工作组走后还拨不到款,他就脱不了干系了。

“小地组长,你要理解我,支持我的工作,这不是陪不陪的问题,是我的重要工作。”

小地也骑虎难下,她实在不能、不愿、不敢这样做,她也不该这样做。“县长,你更要理解和支持我,如果我答应你了,我会受批评甚至挨处分,如果这样,我写出的报告提出的建议的分量就会大打折扣。我们还是以项目为重吧,你一千个、一万个放心,家乡的事就是我小地的事。”副县长不知所措了,小地说得对,他反驳不了她。在他似乎还不能完全下台时,办公室的人说:“县长,组长说得对,就听她的吧,三江的人都会支持三江的。”

小地第一次当组长,就显示出她高超的组织能力、周到的协调能力以及娴熟的业务能力。十天的工作,在她的周密安排和严格要求下,三天就完成了。本来想不和公司、县上通气,直接把报告交给分管行长,但行里通知她,在三江县支行的竞聘中她的笔试获第一名,分数高出第二名整整二十分。她知道高出这个分数的结果,因此,她改变了以前的打算,专门和县长、公司董事长以及相关人员开了通气会,听取各方面的意见。

二先生坐在余县长的身旁,文星坐在他爷爷的身边,文星给爷爷介绍小地,二先生却不怎么在意,很淡定的样子。文星却对小地不断地示好,洋溢着友好的微笑,又表达着感激的意思。但小地依然显出不太高兴。

县上把柳似松开发官寨的念头灭了以后,柳似松心里自然不高兴,但他很明智,在政府干了多年,他深知,任何强势的企业在政府面前都是弱势,任何弱势的政府在企业面前都是强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柳似松的风格。他对地宝的表现很不满意,在和政府谈有关条件时,他俩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弄得他鸡飞蛋打、得不偿失。如今他再也看不到地宝的活力了,以前的他总有用不完的劲,总有拦不住的狠,总有拗不过的犟,现在荡然无存,运动已让他再也不会运动了,岁月让他再也不知道岁月了,他的一切,包括人性的激情都被运动的锋利尖刀给阉割了,并让岁月的河流冲刷得无影无踪。地宝知道柳似松对他不满,自觉心里也有愧,柳似松和杜红梅本来是要走的,地宝却死活不干,不去家喝几口是怎么也走不脱的,看见地宝那份诚恳,杜红梅却再也不好伤害他地说:

“老柳,人家地宝是安了心要请你去家里喝酒,你傲啥呀,至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也得答应。”

柳似松就不再说,不再傲,和地宝回寨里了。

刚到门口,家里就传出了嘶哑的“救命”声,地宝一听是小姝的求救声,三步两步就跑进屋,只见宝姝把小姝按倒在地上,骑在小姝的身上,双手使劲地卡住小姝的颈项,小姝用力挣扎,但宝姝却更加来劲。地宝顾不了一切,飞起一脚踢在宝姝的背上,顺势扑上去,抓起宝姝的头发,啪啪就是几耳光,再用力一推,将宝姝推向墙角,这才把小姝扶起来,为她看伤,为她拍灰,为她擦泪。

柳似松和杜红梅被眼前的这一幕怔住了,宝姝有病他们知道,但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不好意思,家里闹成这样,你们回城里去吧,我对不起你们。”

柳似松说:“我不走了,今晚住你家,喝几盅。”说后,他就去拉宝姝,宝姝怯怯地往后退,眼里放射出毒辣辣的光。杜红梅把小姝扶在凳子上,柳似松去安慰地宝,宝姝却趁此一趟子冲了出去。柳似松意欲去追,地宝吼道:“难得管她,让她去死!”

冬天的风在高天上打着响亮的哨,发出幽冥的声响,桃花寨被这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小姝把火塘的火烧得呼呼地扯出高高的火焰,铁三角上的水已煮沸,水从壶嘴里不断往外冲,每冲一股,火塘上就蹿出老高的火飞子,一股水蒸气绕着屋子转。地宝面前端放着一个咂酒坛子,傻不兮兮地蹴在那里,但谁都不去开封,仿佛坛子里装的是毒液。

“今晚咋这么冷呢?”地宝对小姝说。

“是你心冷!”小姝边回地宝的话边往火塘里加柴。

“看来不喝点酒,今晚是熬不过去了。”地宝启开了坛口的泥封,小姝夫唱妇随地往坛子里加水,地宝插入酒杆,谁也不顾地就狂饮起来。小姝知道有失礼节,赶紧把地宝的酒杆夺了过来。“还有莫得点礼信,柳书记都还没请,你倒先喝起来了。”然后把酒杆插在柳似松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