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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那张赠票柳依依犹豫了一下,脚下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走去,怀着一种自己也不愿正视的对奇遇的期待。女人总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她期望着什么人的时候,就会强烈地想像着被期望的人在等待着她。期待越是强烈,想像就越是生动。

这种想像把柳依依引到了舞厅。看着门口闪烁的霓虹灯,她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在门口她问了一下票价,竟只要三元钱,这让她非常失望,这不是下岗女工们来的地方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存了包进去了。里面黑黑的看不清楚,坐下一会儿她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里面的情景,男人女人大多是四十多岁的人,没有几个看得入眼的。有人来请她跳舞,微光中她看见这男人的牙齿有点突出,就拒绝了。下一支舞曲又有人来邀她,她见这人穿着白衬衣,样子还可以,就勉强同意了。跳着舞他问她在哪里上班,她说:“居委会。”他说:“不错啊,还有份工作。”又介绍说,自己是轴承厂的。这男人舞跳得不错,但柳依依没有一点情绪。女人的情绪,无论如何,首先是要看对方的身份的,就像男人首先要看女人的身材长相。男人和女人有各自的“看法”,而且放之四海而皆准,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统一了思想。跳完这一曲,柳依依断定这不是自己来的地方,去门口取了包准备走,那男的追上来说:“不想再跳几曲吗?”又说:“我明天还会来。”柳依依不置可否地哼哼几声。他把她送到街上,报了自己的手机号,柳依依装模作样地重复了一遍,他纠正了一个错误,又要她在手机上拨一下。柳依依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没按拨出键,怕暴露了自己的号码。他有些遗憾说:“拨一下就存下来了。”柳依依说:“好,好,记下了。”匆匆走过马路,想着,我怎么可能结识这样的男人?苍蝇见了血似的,这么能缠,被他缠上了,还不知怎么才脱得了身呢。唉,女人出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比男人出轨安全感小得多,找到恰当对象的机会也小得多,这太不公平了。

还是不甘心。做最后的挣扎似的,柳依依又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也不再做淑女状,直接讨论感情和身体问题,只不过是用了经过修饰的语言,保留了最后的一丝含蓄。经不住对方的一再要求,交往一个多月后,安排了一次见面。去之前她做好一切准备,如果看着顺心顺眼,也不必扭扭捏捏,就当他是一个纯粹的男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还有必要以一个情种和贵妇的姿态出场吗?什么都无所谓,没有真的,假的也可以,没有永恒,瞬间也可以,比没有好一点点就可以了。唉,女人是多么害怕孤独,多么渴望一份爱,这渴望使她多么脆弱啊!也难怪总有层出不穷的女人跌进了网络陷阱。她们那么傻吗?她们不得不傻,在黑暗之中她们只能把那一线微光当作太阳。这么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想像着一种意外的惊喜,又叹息女人总是在创造偶像,如果生活中没有,就把自己的理想的光芒投射过去,使对方成为偶像。当她进入约定的休闲吧,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他说自己四十岁,扯吧,五十都开外了,而且,根本没有她依据网上对话想像出来的魅力。理想主义又一次受到了沉重打击,这一瞬间她也彻底了解了自己,自己最需要的,不只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份心情。说到底,女人盼望的还是一种感觉,一份爱啊!她们生命的主题不能改,也改不了!有爱与没爱,那人生是不一样的啊!柳依依东张西望,装作是来找一个什么人的,对那人投来的询问目光毫无反应,就出去了。

柳依依从此放弃了东抓西撞的冲动。这一段时间的瞎撞,使她摸索到了一个事实:自己有感觉的男人,他对你不会有感觉,他的眼光落在那些年轻女孩身上,反正多的是;他看上自己的,那自己一定对他没有感觉。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根有因的,不会有奇迹发生,这就是均衡。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龄,还要找感觉,她在心里轻轻哼哼几声,大脑中浮上一张冷笑的脸,轮廓很模糊,笑意却很清晰,电一样地闪了过去,让自己感到寒栗。可自己能大幅度地降低感觉的标杆,能以一个纯粹女人的姿态,去接受一个纯粹的男人吗?在经历了这么许多之后,柳依依痛苦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也不可能会有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