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次谈话(第3/3页)

“你这个鬼!你到哪里去了!你说,你把琴放在哪儿了,那把琴在哪儿?”

他猛然看见了靠墙站着的我,怔住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说:“就是她吗?就是为了这个臭女人,你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潘小伟拼力想挣脱大哥的手,脸红脖子粗地反抗:“大哥,你说话放尊重些!”

潘大伟猛地抡了弟弟一下,把他甩在地板上,粗声问:“琴在哪儿?”

潘小伟站起来,直说:“我交给警方了!”

几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屋里出现死一样的沉寂。我看得出来,不管他们事先做了多少类似的猜测和估计,在听到潘小伟这个回答时依然惊呆了。潘大伟眯起双眼,目露凶光,从牙缝里嘶嘶地吐出一句话来:

“这么说,警察马上就会赶到这里,对吗?或者你们早把他们带来了,就藏在这个屋子里,对吗!”

阿强和几个随从霍地拔出手枪,抢占门窗,四处张望。

潘小伟说:“阿强,没事的,小提琴我是托人带给警方的,他们要的是琴,只要拿到了琴,他们对我们就不会再感兴趣。”

阿强们疑惑地看看潘小伟,又看看潘大伟,潘大伟拍案怒吼:

“你有没有搞错,为了这把琴我们死过人!要给警察送礼也轮不到你,潘家现在是我说了算!”

潘小伟依然和他顶撞,他们的争吵全是咿里哇啦的广东话,我默默地靠墙站着,半懂不懂。潘小伟一瞥间突然看见了我惨白的脸色,立即住了口。他拉着我进了一间卧室,搂着我说了句“对不起”,就又出去了。兄弟二人的争吵声在客厅里继续忽高忽低你来我往地延续了半个多小时,渐渐平缓下来,像吵累了要喘息一样,我的心也随之安稳了一点。静息想要去听,他们的声音仿佛约好了似的,一齐低得难以入耳。我感觉他们好像谈到了我,不出所料。潘大伟的声音又陡陡地吊了起来。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你昏头啦,竟然带个警察回来!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不是专门派来卧底的呀!”

显然,潘小伟把我的一切都明说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卧室的门咣一声被撞开了,阿强和另两个人闯了进来,拿着手枪喝令我举手别动。我全身发抖地站起来,举手,面对突变的事态,我孤立无助只有顺从。然后他们粗暴地搜我的身,潘小伟冲进来,拦住他们,热泪盈眶地喊道:

“大哥,你这样逼我,我走!你们不要动她。我们走,我们不会连累你们!”

潘大伟跟进来,见弟弟这样一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走?没有我你能走到哪里去!”

潘小伟被愤怒和无助煎迫着,泣不成声,“我走……我去自首,冯世民是我杀的,我去认罪……我不连累你们,求你们别伤害她!”

兄弟相煎的这一幕,使阿强们也无所措手足了,个个缩在那里进退两难。潘大伟转了身,咽着恶气说:

“好,算你狠,那把琴算我送给你了,你记着这笔账!”

他一摔门就出去了!

阿强他们默默无语地也相跟着鱼贯而出。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潘小伟坐下来,手捂着脸,肩头抖动,他哽咽着说月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走过去抱着他的头,摸着他的短发,他的脸颊,我说也许是我害了你,为了那把琴,你的家庭可能永远不能接受我了。

阿强又回来了,他敲了一下门才进来,进来后,毫不掩饰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对小伟说道:“老板说马上走,再待在这里会出事的。”

潘小伟拉着我的手,走出卧室。我们看到潘大伟已经板着面孔站在屋外的台阶上,几个随从正手忙脚乱地把一些要带走的食品物品装上汽车,阿强逐屋检查着有无遗漏的东西。潘小伟拉着我一起走出这栋别墅,我们上了汽车。我紧挨着他坐在一起。阿强是最后一个走出屋子的,他锁了大门,跑上汽车,汽车随即仓皇地发动起来。

要去哪儿,我不知道,从他们的表情和只言片语的口气上,我感觉我们要离开这里往南远行了。绚丽的晚霞从宽大的屋顶上倾泻下来,把一切都辉映得大放异彩——绿的树,白的屋,车轮卷起的尘土,都镀了金似的壮美无比。对我来说,这也许是北京最后的一个黄昏了,怎不依依!

汽车的噪声惊起了林中暗藏的飞鸟,那不是好鸟,是一群黄昏的乌鸦。它们阴郁地飞离林梢,尾随着我们的后尘,惨惨地叫,使这个骤然闹起来马上又要安静下去的山林里,充满了不祥之兆!

在我们开上大路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听到了BP机的鸣响,我按住,悄悄地看。

这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电话号码。呼叫的人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