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次谈话(第2/3页)

吕月月:恰好这时处里来了不少同志,居然在这里看到小提琴,无不惊异得目瞪口呆。队长就叫小提琴专案组的刘保华、薛宇几个人暂时不要忙乎老焦的后事和家属工作,组织他们立即着手开始了现场调查。

他们在医院里临时找了个办公室,把和老焦同室的那位病友请了来,先是长吁短叹地说了些为死者惋惜和遗憾的话,然后介入正题,队长把那把小提琴拿出来了。

“这把提琴您见过吗?这琴是老焦的吗?”

那位病友几乎都没有再辨认一下就说:“这琴是别人送给他的。”

“什么时候送的?”

“就今儿上午呀。我就琢磨这琴跟老焦准有点什么故事。你们是没看见,老焦一瞅见这琴就跟疯了似的。”

“是谁送他的,送琴的人您见过吗?”

“我当时在屋啊,来的是一男一女,琴是那女的送给老焦的。”

“男的多大岁数,什么模样您还记得吗?”

“二十来岁,高高的个儿,白白净净挺精神。”

“不是北京人吧?”

“看着不太像,那男的一句话没说,所以也听不出口音来。”

“女的呢,多大岁数?”

“也二十来岁,差不多吧。哎,就是以前每次来给老焦送工资的那个,以前常来。”

大家全都傻了,连队长也愣住了,几乎中断了询问,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好半天薛宇才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皮夹子里取出一张我的照片,送给病友。

“是她吗?”

“没错,就是她!”

所有人都震惊了!

薛宇慌了,不知是反驳那位病友还是向队长证明,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队长,不会的,我昨天晚上还和她在一起,我们还约了今天一起去您家给伍冬冬过生日呢。对,她说过要先到医院来看老焦……”

对这个说明,伍队长未置一词,谢了那位病友,送他走以后,才转身厉声责问薛宇:

“你是不是把前天咱们开会的情况告诉吕月月了?”

薛宇一头冷汗出来:“我没告诉她,我什么都没说,昨天我走的时候她情绪挺好的。不过……”薛宇迟疑了一下,“不过,她早知道会议的情况。”

伍队长环顾在场的人,特别狠狠地看了刘保华一眼,“谁告诉她的?”

没人吭声。

就在他们在医院里进行这场调查的时候,我和潘小伟乘坐的出租车已经全速开上了京密公路,带着激动和恐惧、幻想和不安、充实和迷惘,开始了我们危险的逃亡之旅。

下午两点多钟我们离开大路,拐进一条树木掩映的山间小径。除了车轮沙沙的响动,路上静得只有树叶的婆娑,越往前走越见山深林密,道路崎岖。经过十多分钟的辗转盘旋,我们到达了潘氏兄弟的那个临时藏身之所。

这座乳白色的别墅在槐杨郁郁的簇拥之下,宁静而又一尘不染。潘小伟付了司机多一倍的钱,然后领我跳跃着踏上台阶。别墅的大门意外地锁着,潘小伟用力敲了敲,无人应声。他匆匆地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发现那辆面包车也不见了,不禁疑惑。愣了一会儿,他翻上阳台,阳台的门是虚掩的。他拉着我爬上去,从阳台进了房间。

房间里悄然无人,我们从客厅走到卧室,再到厨房,到处凌乱不堪。潘小伟脸上强作镇定,可声音中却带着不能掩饰的颤抖。

“他们走了吗?”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像死一样灰暗无力,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恐惧!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我们茫然相对,谁也不知该怎么判断我们眼前的处境。屋外林中,不知什么响动,惊起一片飞鸟,我们屏息不动,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但鸟飞走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是潘小伟先开了口,“没事的,”他说,“我大哥可能出去了。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

他跑到厨房去,把冰箱翻得叮咣响。我虽然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水米未沾牙,到此时竟不知饥饿。我在窗前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窗外地面的泥土上闪动着被树叶筛碎的阳光,心乱如麻。

这时候,身上的BP机突然嘀嘀嘀、嘀嘀嘀叫起来,在寂静中显得异常尖锐。我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地拿出来看,冷汗咕隆一下就出来了。

——是队里的电话,呼叫人姓伍!

潘小伟端着饭出来了,有面包、黄油和火腿,还有汤。汤是剩的。他把食物放在桌子上,站在那里看我。

“是你的BP机响吗?”

“啊。”

“是谁呼你?”

“是我们队长。”

潘小伟沉默一下,说:“他们一定是拿到琴了。”

我也沉默了一下,说:“可能吧。”

“他们也一定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了,”潘小伟平静地说,“那个生病的老伯会告诉他们的。”

看着那么平静的潘小伟,我心里却抖动着强烈的不安。我说:“小伟,说不定他们会很快找到这里来。”

潘小伟安抚地对我笑一下,“不会的。”

“我看你大哥他们已经走了。已经抛下你先走了。”

“不会的,你先吃点东西吧,我马上去打电话。”

“你给谁打?”

“给我大哥打,我想起来了,他有手持电话的。”

我哪有心情吃东西,我说:“那你快打打看。”

他出乎意料顺利地挂通了他大哥的手持电话,他们用广东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了。潘小伟一脸轻松。

“他没走远,很快就回来。”

我的心也略略放松了些,“他没问你小提琴吗?你没对他提起我吗?”

“没有,”他高高兴兴地搂住我,说:“他说在电话里别多谈,你应该知道这种大哥大并不保险,很容易被人偷听的。”

他把我搂得紧紧的,把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前,“亲爱的,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刚才我都想好了,如果警察真的来了,我就对他们说你是被我用枪逼来的。我跟他们走,去坐牢,哪怕罪加一等,也不会连累你的。”

我的眼睛湿了,我忍不住也用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身子,我知道我真的爱他了。他轻轻地亲我的脸我的嘴唇,我闭着眼觉得非常激动,非常融入,那感觉令人震颤!

一个小时以后,屋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潘大伟他们回来了。其实他们早就回来了,因为怕潘小伟的电话有诈,所以没敢径直取道上山,而是先派了个随从一路徒步侦查,到别墅前又暗暗观察良久,才用手持电话通知山下汽车里的潘大伟。潘大伟一踏进别墅的大门就扑向弟弟,揪住他拼命地前后摇晃,潘小伟单薄的身子几乎被他晃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