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第3/4页)

上海。某餐厅。白天。

吴晓在餐厅后门搬运煤气罐,干各种又脏又累的杂活,不断地受人指使,几乎没有喘息的片刻。

吴晓心甘情愿地拼命干活,一言不发。

北京。医院。

两位医生,其中一位是科主任,一起找林星谈话。

年轻医生说:“你爱人到哪儿去了,你叫他到医院来一趟,我们得和他谈谈,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怎么他现在不露面了?怎么那么不负责任!”

林星遮掩:“他出国了,出国有事去了。”

年轻医生说:“出国?那他应该有钱吧。”

林星草草地解释:“我怕他担心,所以没敢告诉他。”

主任开口:“你看啊,你这一次的验血验尿,各项指标——尿素氮、肌肝等等,全都破位上扬。按照这种情况,透析必须立即恢复到每周三次到四次。最好,有条件的话,每天一次。再有条件的话,应该马上做一个肾移植的手术。我们过去治过一些患者,他们也没有钱,但是人家会积极地想办法,亲戚朋友凑啊,出去募捐啊,找门路登报啊,上网求助啊,这是救命的钱,怎么着也得想方设法弄来。”

林星无话可说,嗫嚅半天,才说:“我还是,还是得等我爱人回来,他回来就有办法了。”

主任:“那你们单位呢,让你们单位来人,单位知道你的情况吗?”

林星也只能编造:“我们单位根本没钱报这么多医药费,所以我没跟单位说,单位要知道我病这么重该不要我了。”

年轻医生说:“要这样的话,那别怪我嘴里不吉利,你是不想治了吧?”

储蓄所。白天。

营业员叫号:“六十九号!”

林星走到柜台前,把号牌递上去。

营业员进行核对:“户主叫什么?”

林星:“吴晓。”

营业员:“这几张户主都是一个人吗?”

林星:“对,都是一个人。”

营业员:“都存五年期的定期吗?”

林星:“对。”

营业员把一叠存单递过来:“你点一下,一共八张。”

林星清点,除了最底下的一张上写明的存额是九十九万外,其它七张存单上全都赫然写着一百万的存额。

上海。某餐厅。黄昏。

会计在给吴晓发当日的工资。餐厅经理路过这里,看到吴晓脚下放着的乐器盒子,感兴趣地上下打量吴晓。

经理:“哟,你是玩音乐的吧?这是什么呀?”

吴晓:“这是萨克斯管。”

经理:“萨克斯管?没听过,能不能吹给我听听?”

吴晓犹豫了一下,说:“今天太晚了,我还得去找住的地方,明天吧,我明天还来呢。”

经理:“你这萨克斯能独奏吗?你晚上在我们餐厅给客人吹一吹你愿意不愿意?挣点钱嘛。”

吴晓看看这间虽然大却不免简陋的餐厅,不解:“在这儿?这儿也没有台呀,在这儿怎么吹呀?”

经理:“有的,我们上海有很多人在餐厅里演的,还有唱歌的,就在客人桌子旁边一边弹一边唱,还有给客人拉小提琴的。客人听了给小费嘛。”

吴晓:“演一晚上你们给多少钱?”

经理:“我们不给,谁听谁给,谁点歌谁给。我们不收你的占地费好了,就算我们这里增加一个服务项目算了。”

吴晓:“我站在他们跟前吹一个曲子他们就会给我钱吗?吹一个曲子给多少?”

经理:“这难说,客人喜欢嘛一抬手给你一百块,不喜欢嘛五块、十块,小气的听了就听了,钱不拿的,这种占小便宜的人有的。”

吴晓不知该怎么决定:“……我没在这种地方吹过。”

经理:“挣钱嘛,你要是艺术家到我们这里做临时工干什么,还是为了挣钱嘛。你晚上要是能挣钱,白天好啦,不要去做啦。”

吴晓低头想。

北京。林星家。夜。

林星伏案写作,写的是一篇不长的稿子,桌子上堆了一些参考书目。

林星把稿子写完,又再看了看标题,在《永远的普希金》这个标题之上,又加了一行字:“为爱殉身”。

林星将稿子装进信封,在信封上写上“女性生活杂志社收”。

上海。餐厅。夜。

餐厅里客人不多。吴晓打扮得干干净净,拿着萨克斯管走到一桌食客面前。

吴晓很不习惯地问:“请问……要不要听一支……萨克斯曲?”

食客甲:“什么?什么萨克斯呀?”

吴晓拿萨克斯管给他们看:“就是这个。要不要听一首曲子?”

食客乙厌烦地:“不要不要!”

食客甲便附和:“不要。”

吴晓离开这张桌子,他听到身后食客乙的声音:“现在餐厅里总有这种人,讨厌得很。”

吴晓又走到另一桌前,那是三位老年男女,一位老人先摆手说:“我们不要听。要听我们买票子去大剧院听好啦。”

吴晓止步,脸上极为难堪,他压下满脸的羞辱,尽量平静地向另一张桌子走去。

北京。清晨。

林星走出家门,走到街上,把那封稿子扔进邮局前的邮筒内,投寄出去。

上海。清晨。

吴晓从一个里弄里的小旅馆的阁楼上下来,走到大街上。

上海。餐厅后门。早晨。

吴晓到达餐厅,又开始了一天的打工生活。他从车上卸货,把一箱箱啤酒搬进餐厅后门。

一位收货的师傅问:“哎,迈克,你不是晚上在餐厅里吹乐器吗,怎么又来干这个?”

吴晓:“昨天说好还来的。”

收货员:“昨天挣了多少小费呀?”

吴晓:“一晚上挣了十块钱。”

收货员:“我们上海人,很会过的,哪有在这地方听一支曲子给很多钱的,十块钱不错了。现在的人,门槛精得咧。”

吴晓不予置评,埋头干活。

上海。餐厅。晚上。

餐厅里生意依然不好,一桌客人点了吴晓吹萨克斯。吴晓一吹,马上吸引了整个餐厅的客人,全都转头来看。连服务小姐都听得人迷了。

吴晓吹的,是一只童谣般清纯的曲子。这曲子让吴晓情不自禁地,回想到过去。

闪回:吴晓和林星在一起生活的种种温馨的情景——他们在一起布置房子、做饭、养小鸡,彼此相爱,快乐地生活……

北京。街道。夜。

在这童谣般的音乐中,林星乘坐的公共汽车在静源里附近的咖啡店路过,林星恍惚看到路边吴晓扶着她叫出租车去医院的身影,她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吴晓扶她上了车,车开远了。

公共汽车又路过了北海公园外的金鳌玉蝀桥,林星看到吴晓和她在桥上争执着什么,最后吴晓抱住她。

公共汽车路过那家名叫小四川的餐馆,她看到刚刚吃完喜宴的天堂乐队的哥们儿醉态可掬地说笑着乘车走了,餐馆门前只剩下林星和吴晓,吴晓拉着林星的手,沿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