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这是制度!这是制度?(第2/3页)

我当时听完心里特别难受。老头也就算了,小孩子,还没结婚,相貌还是很重要的。怎么会半个脸就瘫了呢?我们没动到那一块啊!"刘晨曦宽慰他:"相貌再重要,还能有命重要吗?你不要对自己的手术要求太高。"霍思邈懊恼地说:"我心里就是不甘。我应该可以把手术做得再好点的。"刘晨曦想起了南南,不无伤感地说:"如果南南做一个手术,要是能活到八十岁,至少活到我八十岁,看到我的外孙在膝下环绕,面瘫我也高兴。你我,对待生命的认知,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一看到月金爹心满意足的脸,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小霍,月亮缺个牙儿最好看。

满月之后,其实也是缺。""南南不好?"霍思邈不确定地问。

刘晨曦点点头,难过地说:"越来越不好了。我时常想,也许,忽然有一天,我就看不见她了。以前,我和文谷,总抱有希望,要是有一天康复了,她要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最近,看她衰弱的样子,我就想,我要好好疼她。也不知道,下辈子,我们是不是还有缘分做父女了。我们现在,晚上就让她睡我们中间。怕……以后,没机会了。"刘晨曦说着说着不自觉就眼泪盈眶了,他努力地想忍,还是没忍住,泪水滴了下来。

霍思邈看刘晨曦的样子,着急了,问:"这么严重?你从来都不说!"刘晨曦苦笑着摇摇头,"说,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想给丫头过一个生日,我怀疑这是丫头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南南这种状况不可能持续很久的,再找不到肾源……"他已经不敢想像那个结果,虽然他心里已经作了无数次的假设,不过真的到了要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许胡说!赶紧敲敲桌!"霍思邈抓着刘晨曦的手在桌子上敲三下,边敲边说:"老天没听见!老天没听见!""我,已经作好思想准备了。你不用安慰我。"霍思邈怒气冲冲地说:"妈的!我真是想不通!我不服!在中国,怎么就这么少的人能够做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呢?每个人都想从锅里舀汤,却不愿意往里头兑肉!不是说好人有好报的吗!好报在哪儿呢?!"霍思邈愤怒地一敲桌,手疼得立刻收回来。

这时,霍思邈的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一接电话,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急急忙忙地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去叫麻醉科的大夫!让他们赶快过去插管!我马上到!"霍思邈挂了电话,看了眼刘晨曦,刘晨曦了解地点点头。

霍思邈转身对坐在远处的郑艾平大喊:"月金突然窒息了,我过去看看!"说完立刻飞奔而去。

郑艾平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给美小护发了条短信:"月金窒息,方便的话速来。"然后也跟着追了出去。

霍思邈跑到病房的时候,月金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他看了看,马上对站在病房里的麻醉师喊:"快给他插管,快给他插!"麻醉师很年轻,霍思邈并不认识,她顶着一张死鱼脸面无表情地说:

"不行。要家属签字,不然谁负责?""我负责我负责!你插呀!"霍思邈冲麻醉师大喊。

麻醉师依旧坚持:"不行。我们领导讲的,没有家属签字坚决不做任何措施。不然讲不清。"霍思邈急了,一面按月金的胸一面大喊:"月金爸爸呢?!护士长呢!!!!"邻床的人回答:"哎呀!他家老头子从不出门的!就是刚才小伙子跟他爸爸说他自己一个人可以了,让他爸爸去给他妈发个电报,说自己手术很好,老头才出去的。这可怎么好!!!"这时候月金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紫,霍思邈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霍思邈只好哀求麻醉师:"我负责我负责!你快插呀!"麻醉师还是冷着脸,无动于衷地说:"你们上次开坏的手术,最后告的不还是我们麻醉吗?你又能负什么责呢?家属不到场,不能插管。

这是制度!"霍思邈手指颤抖地指着麻醉师,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这时,美小护拼了命地从远处奔过来,她一路狂奔进病房,到了床前,一把推开麻醉师,麻利地将管子松开,撬开月金的嘴,将管子硬性插进月金的喉咙,打开机器。

美小护动作一气呵成,霍思邈终于松了口气,说:"送抢救室!"在经过一番的抢救措施后,月金还是完全没有反应,而且他的脸色已经趋于雪白,心跳也渐渐停止。

美小护哭了,她一拳接一拳地打在月金的胸上,哭喊着:"你呼吸呀!

你呼吸呀!"霍思邈脸色和月金一样煞白,他什么都没说,突然转头离开抢救室,郑艾平一看情势不对,赶紧跟上。

霍思邈掉头急走回病房区,他忍着无比的愤怒,用杀人的眼神看着麻醉师说:"你真的很不适合干这一行。"死鱼脸麻醉师一脸的无所谓:"关我什么事?他一直都好好的,他爸爸老是三分钟两分钟就叫护士。现在出事了,他爸爸倒不在了。家属不签字不能上呼吸机,这个是规定呀!我不过是照章办事。"霍思邈死死地瞪着她,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他可以确定,她的麻醉技术一定很好,因为她已经成功地把自己给弄麻了。

跟在后面的郑艾平对着麻醉师低喝一声:"你不要说话了,出去吧!"麻醉师哼了一声,离开病房。

郑艾平转身问霍思邈:"要不要赶紧去找月金的爸爸?"正说着,月金爹买了些水果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大伙都看着他欲言又止。月金爹看看大家,又看看空无一人的病床,突然明白过来,水果撒落一地。

月金爹坐在空空如也的病床上,不敢相信地说:"我走的时候他都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大家互相看看,都答不出来。

月金爹趴在月金的病床上,久久不肯离开。霍思邈、郑艾平、刘晨曦、于莺莺等人全部陪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月金爹抬头,眼睛里有隐忍的泪水,他苦笑着对大家说:

"大夫,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一个人在这歇会儿。不耽误你们工作了。"郑艾平离开病房,去了休息室的更衣间。他换好衣服,关了灯,站在门边,突然蹲了下去,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落下。于莺莺走进来,发现了郑艾平,也蹲下身去,轻轻地将头靠在郑艾平的肩膀上。

郑艾平冲于莺莺惨惨一笑说:"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大夫,你觉得我歪嘴笑是不是很酷?'"于莺莺泪流满面。

窗外,雨打玻璃。霍思邈在雨中一路疾行,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回着月金的音容笑貌。他哪里都不想去,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美小护家,他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黑漆漆的,美小护值夜班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