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挑衅(第2/3页)

我抬头一看,吧台上克莱本什么也没做,只顾听他们说话了;那三个老头子也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向他们那边看。这里成了他们俩演讲的舞台,我们都成忠实的听众了。我离得近,听得尤为清楚明白。

老弗雷斯特听任棍子满嘴胡说,一筹莫展。酒场如战场,有得必有失。公共场合,耳根子难免不清净。

喝自己的酒,让他们说去吧!我又告诫了自己一遍。能忍则忍,忍不了走人,哪里的酒都是人喝的,何必守着彩虹酒吧生闲气。杰弗逊就有几个星期生命的人了,你得为他着想,为大家着想。连日来的努力得到了报偿,进这家酒吧大门之时,你可是兴冲冲的,绝不能让这些垃圾扫了你的兴。

我喝完杯中的残酒,嘴里咂着刨冰,两只手握着酒杯旋来转去。我拿起杯子吮下杯底最后几滴酒水,将高脚玻璃杯放回到吧台上。我慢慢地转过身子,眼睛瞄着那两个男人。棍子头上戴一顶牛仔帽,砖头顶着个棒球帽,帽檐还转在后脑勺上。我想先靠着吧台休息一下,酒劲散了再拍屁股走人。他们察觉到我咄咄逼人的目光,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那棍子的嘴巴又闲不住了,一句狠毒的话出口,砖头嬉笑起来。我热血上涌,三两步抢到他们的桌子前面。

“闭嘴!”

“啥?”棍子没搞清状况,醉眼迷离地问道。

“就这话,”我吼道,“闭嘴!”

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你这是跟谁开玩笑呢?”

“你要么闭嘴,要么站起来!”我怒斥道,“我没开玩笑!”

棍子瞥了一眼身边的搭档,又将目光投向了我。他那双死鱼眼里散出仇恨,阴暗得如同毒蛇张开的嘴巴。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随时奉陪,伙计。”

他扶着桌子,自信满满地站了起来。我一拳打过去,他没来得及招架就四仰八叉地倒下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砖头见同伴挨打,当即出手相助。我横着挥出一拳,他应声而倒,一只手还扬了起来,忙不迭地捂向嘴角。为防腹背受敌,我三两步退到靠墙的位置,稳稳地站着等他们反扑。

克莱本突然出现在我们旁边,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冒出来的,他一把揪住砖头,喊大家帮忙推他出去。

“别在我这里闹事!”他大叫道,“见鬼,我这里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棍子呼一下跳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跟我大干一场。看到克莱本一个人对付砖头,我一边提防棍子发动突袭,一边赶过去帮忙。克莱本用手乱挠乱抓,口中不停地喊我救场。棍子步步进逼,瞅准机会向我猛扑过来。我一闪身,他扑了个空,一头撞向我身后的墙壁。现在他的整个脊背暴露在我的眼前,但我并没有从后面攻击他。我不是讲风度,而是因为他夹在餐桌与墙壁之间,我没有进退的余地。他一击不中,转过身又向我扑来。不过他没有出拳,而是双臂抡圆,跟我来左右开弓的招式。瞧他那副德行,跟电影中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弗兰肯斯坦几乎没差别。他攻势凌厉,但成功率不高,这回又让我避开了。他双臂扇起一股强风,裹挟着体温扑面而来。再没人出来劝架,这一回我可真要栽了。吃了几辈子砖瓦饭,论基因他比我这农民出身的有优势。

另一边,店主克莱本来一边跟砖头拉拉扯扯,一边大声喝止我和棍子。看到棍子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我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说时迟那是快,他再次发力,那两条胳膊以横扫千军之势,抡圆了向我砸过来。我头一低,一拳砸到他的肋下。尽管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那边似乎没有反应,如砸到石板上一般。我心里一凉:这回啃上硬骨头了,他不会打架,但他有健壮如牛的身体。我打出去的拳头还没有收回,他两条胳膊又甩过来,并且这一次没有失手。别看棍子立起来像半截黑塔,打架却不是行家里手,笨手笨脚的,就会抡胳膊这一个招式,老太婆扫院子似的,不像个男人!不过吃他一肘,我早已打着旋摔了出去,四仰八叉地躺倒地板上了。不过意识还算清醒,知道天旋地转,知道眼冒金星。棍子站在一旁俯视着我,似在等我站起来再行理论。我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上,他噔噔退后几步,我趁机一骨碌爬了起来。棍子稳住身体,马上发起新一轮攻击。我知道没法跟他死磕,来了个弯腰曲肘,一把扯住了他的裤裆。棍子吃痛不过,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捂向要害部位,佝偻着身子像一只挣命的虾。我手上加力,他腾出一只手来,扶住我的肩膀试图推开我。我狠狠地擂了他两拳,他一只手捂裆部,一只手挡我,狼狈不堪,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可他斗志不减,明显处于劣势还拒绝退缩。祖宗八代夯土抛砖累积下来的基因、混血儿特有的仇黑情结、生计的艰难,这些因素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支撑他战斗到最后一刻。

西尔玛一行人赶过来了,西尔玛手里还拿着一把笤帚。我先是发觉脊背上挨了不痛不痒的一击,接着我的眼前闪过笤帚的影子,直扫向棍子的胸膛。西尔玛一路打了过去,不多时,别处又砰的一声——挨揍的如果不是砖头,就是克莱本了。因为我听到克莱本暴跳如雷,斥骂声不断:“见鬼,找薇薇安去!把你那见鬼的笤帚扔得远远的,我说什么来着,快去!”

克莱本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有棍子立在我的眼前,我自顾不暇,管不了他那头。棍子受伤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向我步步进逼。我左躲右闪,边退边观察他的动静,伺机反扑。退着退着,我的身体触碰到一大团软乎乎的东西上面。我扭头一看,发现西尔玛举着她见鬼的笤帚杵在那里,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还没来得及吱声,棍子铁块般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到我的胳膊上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挨揍的地方扩散开来,我一头扎到地板上。这回真完了,不要说站起来打架,我这条命,只怕要搭在这儿了。我半跪在地上,迷糊中感觉到下巴或腋窝处挨了一脚。我等着最后那致命的一击,就像绞刑架下的死囚眯起眼睛,只等刽子手抽走脚下的踏板一样。这一击始终没等到,因为西尔玛抱着她的笤帚,横刀立马挡在了我们中间。也许是因为棍子太绅士,不愿推搡一个女人;也许是因为担心打了这家酒吧的老板娘,以后想喝两杯无处可去,棍子投鼠忌器,稍稍犹豫了一阵,我抓住机会重新站了起来。

“操家伙!”我吼道,随手抓起一把椅子扔了过去。棍子伸手接住砸过来的椅子,反手抛了过来。我连忙另抓了一把,双手举起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