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从未料到的（第2/4页）

麦琪让萨姆对十八岁的女孩有了更多的了解。萨姆自己十八岁时，从来搞不懂同龄的女孩。她们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一回事，到底她们在想什么，对萨姆来说，是一个谜。萨姆长到二十岁，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再理会她们了。十八岁的女孩不会上相亲网站，十八岁的女孩一般也不会死去，所以，萨姆原本还以为他得再过十几年，才会担心十八岁女孩的问题。但有时候，十八岁的女孩也会死去。

毫无疑问，麦琪很爱她的父母，但她的电子邮件、个人主页、微博、短信和视频聊天记录并没有显示出这一点，她不会给自己的好朋友发条短信说：“你知道吗？我很爱我爸妈”，也不会在微博上写，“今天我才意识到我爸妈这么多年来为我付出了多少”，她更加不会给男朋友发电子邮件说：“今天晚上我不能过去了，因为我爸妈不准我出门，我完全理解他们，他们担心我们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都太年轻了，他们怕我会受到伤害，再说，他们为自己的女儿担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实际上，她给男朋友发电子邮件写的是：“我爸妈真讨厌，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干！”她给好朋友发的短信是：“我恨死我爸妈了，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干！”她的微博上写的是：“今天我才发现，我是多么高兴能去念大学，我终于能获得自由了，我爸妈以前什么都不让我干！”等等。

“得有个人来给我翻译一下。”萨姆说。

“翻译什么？”梅丽德丝说。

“这些女孩的语言啊。”

“为什么？”

“因为她们总是心口不一。”

“女孩就是心口不一啊。”

和口是心非的十几岁女孩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他们说的都是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言不由衷。当麦琪说她恨死她爸妈的时候，她实际的意思是，她才十几岁，她还在不断长大，她感到既安心又压抑，既急切又焦虑，既稳重又恐惧，既沮丧又自信。而当莉薇说梅丽德丝和萨姆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去佛罗里达找她，她的意思就是梅丽德丝和萨姆应该去佛罗里达找她，因为那边天气很好，而他们俩的工作又太辛苦。从这个方面来说，老人家要简单多了。但另一方面，麦琪平均每天要发七十二条短信，更新个人主页十一次，还要评论别人的主页六十一次。她自己有两个博客，对九个博客经常发表评论，还定期阅读其他十五个博客。她有三个电子邮箱账户，两千八百九十六张网络照片，三十八段个人视频，平均每天要在其他人的主页中被圈出来四次。而萨姆每天要做四次的事情是什么呢？是把上门来的客户送走，因为这些人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从来没有用过电脑，萨姆根本没办法为他们提供服务。老人家也许是联系我们和过去的一种纽带，但他们在电脑中留下的记忆真的太少，就算有，也往往仅限于电子邮件，很少有个人主页或视频聊天记录。

“老人家真是麻烦啊，”萨姆抱怨道，“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就很少通过电脑来交流，绝大多数用过的最先进的技术设备大概就是微波炉了。”

“幸好，”梅丽德丝说，“我们没让你负责宣传工作。”

“年轻人的问题却在于，他们的电子通讯记录太多，但总是口是心非。”

“所以，我们要定位的应该是五十多岁去世的那些人。”戴希尔说。

“或者是非常跟得上技术潮流的老年人。”梅丽德丝说。

“或者是非常无趣、非常诚实的年轻人。”萨姆叹了一口气。

“又或者是很厉害的电脑天才。”梅丽德丝说完，在萨姆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最好还有一个能随时帮你买咖啡的帮手。”戴希尔补充了一句，他也在萨姆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跑出门去买咖啡了。

最后，萨姆设计了一个过滤程序，主要是针对那些还没到二十五岁就已经去世的孩子们。虽然他们在世时也很爱爸妈，但他们绝对不会说出来，这种口是心非往往影响到了程序运行的结果，所以，萨姆必须对其中真假混杂的话语进行鉴别和过滤，但有时，现实中发生的各种意外，还是会让他觉得措手不及。

为了提升士气，戴希尔决定将每周日的晚上定为比萨日，这一决定倒是解决了不少问题。第一，这让他们每周都能和佩妮见见面，一起吃顿好吃的，再把剩下的比萨给她打包回去。第二，这成了他们与杰米保持联系的一个好机会。杰米不仅人好，更有当一名忠心好员工的潜质，萨姆一想到这里就兴奋不已，因为他实在很想当一回杰米的老板。在比萨晚餐上，所有与工作相关的话题都被禁止了，因为那些都是佩妮完全无法听懂的。如果杰米不出现，萨姆连电脑两个字都不会提起，所以，比萨晚餐的主题是非常明确的：友情、欢笑、美食。在这样的晚餐上，萨姆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温暖的家庭，虽然只是暂时的。

在比萨晚餐上，杰米第一次来到冥河沙龙，也是第一次见到戴希尔。

“快回答你最喜欢吃的奶酪是什么？”杰米刚走进餐厅，戴希尔就问他。

“呃……布里干酪？”

“是喜欢烤得很软的那种，还是烤得半软的？”

“嗯，我喜欢烤得很软的吧。”

“杏仁还是酥皮的？”

“什么意思？”

“你是喜欢加了杏仁烤着吃，还是喜欢加酥皮？”

“只要是布里干酪，我觉得怎么做都很好吃。”杰米说。

“你既然是最喜欢吃布里奶酪，怎么也应该有个固定的口味吧？”戴希尔说，“不过你是个英国人，怎么会喜欢吃布里奶酪呢？真奇怪。你们应该喜欢的是斯蒂尔顿、切达这些硬一点儿、脆一点儿的口味，我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布里奶酪里也有硬一点儿、脆一点儿的口味。”杰米说。

“但你不觉得它们的法国味太浓了吗？”戴希尔说。

“我也不知道，”杰米说，“你为什么要问我奶酪的事？”

“因为我会做奶酪呀，你看，”戴希尔指了指身边各种做奶酪的原料设备，“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做出你爱吃的奶酪。”

梅丽德丝翻了个白眼，“你只会做意大利干酪，好吧？你只会做这一种，你问他喜欢吃哪种奶酪有什么意义呢？”

“我希望他会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意大利干酪嘛。”

“英国人一般也不怎么喜欢吃吧？”梅丽德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