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陪你跑过青春的那个人吗(第3/4页)

后来我和薛琳依旧一起跑步,不曾停歇,我们越跑越久,也越跑越快,原本不敢奢望的“半马”竟然也能驾驭得游刃有余。

她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我也随着她一起参加了很多跑步活动:阿森纳慈善跑,“海乐樱”郊野半马,滴水湖涂鸦T恤欢乐跑,滨江十公里荧光跑,国金中心的五十七楼登高,甚至是一个鸡蛋的暴走。

除了在黄山的那一次,我总是跟在她的身后。

再后来,当我闲来重新翻阅那本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韩明和薛琳一起爬过黄山,却因为薛琳的恐高而半途而废了。

时过境迁,她竟然依旧感动如斯。

我原以为她是真的热爱跑步,奈何她同样是为了宣泄和遗忘。

是啊,奔跑能让往事褪色,能让回忆搁浅,能用身体能量的释放来稀释心底暗藏的委屈。只有在跑步的时候,才不会去想念。

有时候乌云遮蔽月光,有时候雨水浸湿脚印,偶尔会在斑马线前调整呼吸,却从不停止前行的步伐。

一停下来,他的影子就萦绕身前,他的笑声就回荡脑海,汗腺重新化作泪腺,看不真切红绿灯的轮廓,也不知道应该重新上路,还是退回原点。

所以,时间的河匆匆向前流,南飞的雁从来不回头。

奔跑能让往事褪色,能让回忆搁浅,能用身体能量的释放来稀释心底暗藏的委屈。只有在跑步的时候,才不会去想念。

5

签售会后的几天,是上海国际马拉松赛。

据说名额很紧张,薛琳很早就想办法替我们俩都报了名。

比赛当天,她载我一起去。因为那天的一些嫌隙,我的态度有点儿冷漠。薛琳一反常态地跟我打趣抬杠,很努力地想做一个逗逼。

可惜她天生没有喜剧细胞,虽然没法儿搞笑,可是这明显的落差感却还是让我忍俊不禁。

后来,我随了她的大人有大量,开始和她有说有笑。

只是,没想到这轻松的氛围并没有维系多久,在外滩的集合点嬉笑打闹的时候,我们居然遇到了韩明和他女朋友。

穿着运动服的韩明体形很健硕,他的女朋友依旧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

我叹气,如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意外和巧合,那么大多数人的生活应该都会更加平静安逸。

那一瞬间,我们四个人应该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因为有些眉眼如此相似又让人心生憎恶,有些重逢终究来临却叫人措手不及,言语哽在喉咙难以发声,身体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只因为心底已然涌起惊涛骇浪。

这个时候,唯有笑才能融化这种尴尬。

眼神交集之后,韩明收起僵硬的笑容,犹疑地打量我,自言自语地说:“好像有点儿眼熟。”

我朝他礼貌地略一颔首,然后两对人很默契地分开。

我们跑的都是半马。韩明的身位很靠前,他的躯干挺直,步伐迈得轻盈,双臂摆动的频率很规律,看得出是一名很有经验的跑者。

而薛琳掌控着她和我的速度,我们和韩明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他一直在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内。

到最后五公里的时候,韩明却出乎意料地放缓了速度。我甚至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不稳,步点也无法保持在固定的节奏上。

我们很快追上了他。他略带失望地朝薛琳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将速度降下去。看起来,他是打算放弃了。

我保持着和韩明平行的位置,问他:“脚崴了?”

韩明皱了皱眉头,然后哂然笑道:“鞋不舒服。”

忽然薛琳朝我大吼一声:“跑啊,慢下来干吗?你难道又打算放弃吗?”

我诧异地望向她,她板着脸,眼睛却红通通的。

韩明也望向她,薛琳迅速扭过头,自顾自地往前跑去,速度比之刚才又有提升。

我无奈地拍了拍韩明,紧跟着薛琳而去。

只是没想到,韩明一路跟着我们,尽管一瘸一拐,但却坚持到了终点。

我想穿过清冷的街道,牵起微凉的晚风,吹开翻滚的乌云,从原点一直到终点,为独自前行的你,点亮沿途的每一盏路灯。

停下来之后,他的额头满是黄豆般大的汗珠,眉头紧皱,紧紧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旁边走,眼看快要支撑不住。

我感觉薛琳的身体朝前晃了晃,似乎想搀扶韩明,但他女朋友却冲上来拥抱了他,热情地亲吻他的脸颊。

韩明搂着他的女朋友,慢悠悠地坐下来,脱去跑鞋,脚底赫然已经起了一个大泡。女朋友怀着歉意撒娇道:“我应该让你穿那双旧跑鞋的。”

这个时候,我看到韩明的身躯微震,然后他眼神直直地望向薛琳。而薛琳骤然背过身去,用毛巾裹住整个脑袋,双脚却极不自然地摆了个内八字。而我突然意识到,自从认识薛琳开始,她一直穿着脚上的这双同款跑鞋,看上去破旧不堪。

气氛有点儿沉闷,薛琳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一同离开。我随着一声不吭的薛琳回到她车里,她主动坐到副驾驶,然后垂着头一直喘息,汗水不断地从她的发际间滴落在车垫上。

我想,人的绝望情绪应该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捂住嘴巴不发出声音,努力睁大眼睛,让眼泪流不下来,可是,身体却还在不停地颤抖。

是啊,为什么今天你一瘸一拐了还能够坚持下来,可是当年那一段简单的爱情长跑,却没有执着地撑到最后?而如今,终于成了一个触不可及的陌生人,陪在另一个陌生人的身边。

6

那一晚,薛琳在我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她无坚不摧的倔强终于崩塌。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我的心中也有不舍。

我明了她的心事,既不愿回首往事,又不能勇往直前,只得在原地踯躅。可是她怨恨自己懦弱的状态,就像我一直说的:“不该若无其事的,却还是一如既往。应当形同陌路的,却奈不过来日方长。”

活在过往中的人总是这样折磨自己,反反复复,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有的感情欢娱一时,有的感情羁绊一生,只是,坦然面对的人最后笑看风云,耿耿于怀的人依旧惶恐不安。

正惆怅间,薛琳放在吧台上的手机震了一震。我瞥了一眼,是一个陌生来电。

薛琳抬起头,醉眼惺忪地看着屏幕,接起了电话。一开始她沉默,然后脸庞微微抽搐了几下,忽而轻松地扑哧一笑:“傻瓜,你在说什么啊?我已经结婚了。”

我从来没听她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她的声音很柔,柔到能够融化掉所有的激烈情绪,就好像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将人行道都染成银白色,包裹起脚步匆忙的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