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弹珠(第4/7页)

他想站起来,右脚不听使唤。他看见撞到栅栏上后冲破口袋飞出去的橙子在马路上打滚。他的意识逐渐远去,祥太觉得这些橙子橘黄的颜色真好看。

祥太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警察很快来到祥太的病房了解情况。一共来了两人,一个是和信代年龄差不多的女警官,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男警官。

询问以自称前园的男警官为主。

“你住哪儿?”

“车里。”

“车里?”

“嗯,车在河边的停车场里。”

“一个人?”

“嗯。”

“不是和这家人住在一起?”

男警官取出一张照片给祥太看。照片上是熟悉的一家人。

祥太摇摇头。

祥太决心保护全家。年轻男警官似乎明白祥太的用意。

“你想保护什么人吗?”

祥太低着头,视线始终落在受伤的脚上。他的右脚用石膏固定着。

医生说骨折加上严重扭伤,大概需要半年时间才能痊愈。

自称宫部的女警官开口道:

“我们赶到你家里时,那些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走。撇下你。”

祥太抬头看着女警官。他的眼睛里充满对大人的不信任,宫部想。

“真正的家人不会那么做,对吧?”

祥太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的脚上。

现在,家里人怎么样了?

凛酱被抓住了吗?祥太想知道,可他忍着,不能问。

祥太觉得这个名叫宫部的女警官不会对自己说真话。

凛酱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她用蓝颜色的蜡笔在她的美术纸上画大海。

海滩上,黄头发的凛酱和祥太、信代、亚纪,还有留着胡须的阿治,大家手拉手在一起开心地笑着。

手里拿着橙汁走进会议室的宫部和前园,在凛酱跟前坐下,看着画。

“好漂亮的色彩啊!”

凛酱看着宫部的脸,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天气真好。”

凛酱的画上画着火红的太阳。

“树里酱。”

宫部叫着凛酱的真名。

“几个人一起去海边的?”

“5个人。”

凛酱看到受伤的祥太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便拼命跑回家,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阿治。赶到医院的阿治,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了守在祥太身边的警官。

他和来医院接人的信代回了趟家,收拾好行李,正准备从后门离开时遭到了逮捕。

“听好了。有人问奶奶的事,一定要说不知道。”

收拾行李时阿治吩咐凛酱。凛酱记住了阿治交代的话。

“大家都玩些什么呢?”

前园问凛酱。

“跳水。”

凛酱回答。

“玩跳水啊!”

男警笑了,好像在说玩得很开心吧。

“这时候奶奶不在吗?”

女警官问。说话语气像保育园的老师那么温柔,可她的眼睛没有笑。

凛酱嘴巴闭成一条线,似乎在心里下定决心“不能松口”。她不再看女警官的脸。

一家人在不同的房间接受调查。

被逮捕时,阿治穿着廉价的蓝色夏威夷衫。只有出门游玩时才穿的衬衫,和这种严肃的场合极不相称。

“不是,不是诱拐。看到她饿得不行,信代就……带她回家了……不是强迫的……”

“那是什么时候?”

和对祥太说话时不同,前园严厉的语气完全变了一个人。

“今年2月……”

“这种行为就是诱拐……”

“不不……我也这么说过……那家伙说……又没有要赎金,我们是保护她。”

阿治按照信代交代的说法说。

这是两人在收拾行李时约定的。

把所有的事推到信代一个人身上。

信代一定早就下了决心,到了这一天就这么做。

她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名。

“啊?他们是杀人犯?”

亚纪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大吃一惊。

“你不知道就和他们同居?”

宫部故意装出十分诧异的模样追问道。

亚纪轻轻点头。

“男的真名叫榎胜太,女的真名叫田边由希子。”

听到“胜太”这个名字,前园的视线落到自己手账上,在“祥太”的名字旁边写下“胜太”两个字。

“他们……杀了谁?”

“前夫。用菜刀杀死后埋掉了。应该是情杀吧。”

“……”

“两人就是这种关系。”

“……”

亚纪确实也想过,他们一定共守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深不可测的过去,她觉得其中一定有超出男女情感的“什么东西”在起作用,但她从未意料到竟是这种情况。

初枝死的时候,亚纪坐在初枝的枕头边上不知所措,是信代马上承担起了家庭主心骨的责任。她果断决定埋掉尸体,这是为了守住这个家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对信代的决断,亚纪甚至十分钦佩,但没想到两人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亚纪对自己的天真幼稚感到愕然。

“那是正当防卫。不杀了他,我们两人都会被他杀了。”

信代对坐在自己跟前的宫部生气地说道。

“不错,判决书上是这么写的。”

宫部其实清楚这件事,却故意隐瞒亚纪。判决书上认定,为了从一喝酒便对信代实施家庭暴力的丈夫手下解救信代,阿治夺过菜刀刺向信代的丈夫,因而判决缓行。

“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逃跑?”

受到信代反驳,宫部也发怒了。

“没逃跑啊,只是准备去医院。”

面对不承认自己罪行的信代,宫部发誓决不原谅这样的母亲。

树里的父母两人并肩从小区的楼梯上走下来站在信箱前,被电视台记者和报刊记者团团围住。

“树里酱现在情况怎么样?”

女记者用充满担心的语气问父亲北条保。

“嗯……应该是安下心来了吧,昨天睡得很香……”

北条保生硬地回答。他穿着黑西装,戴着领带。

为了接受今天的采访,他好像特意理了发,但从他刮得很细的眉毛上就能轻易想象,他平时的打扮应该与今天不同。

“北条希女士,树里酱昨天吃了什么?”

貌似电视台女记者模样的人问道。

“……她最喜欢吃的蛋包饭……”

每当树里的母亲北条希将握在手里的手帕举到鼻子底下时,竭力想抓拍眼泪的照相机便不断亮起闪光灯。

“是您做的饭吗?”

“是……是我做的。”

“请父亲说一两句,有什么话要对犯人说的吗?”

“绝对不原谅……孩子有什么错,竟然下如此黑手……”

“为什么失踪两个月都没有报警?”

刚才的记者连珠炮似的发问。在她的节目中,评论员重复了多次父母亲很可疑的言论。北条保大概清楚这个记者的用意,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