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踏雪(第2/3页)

房间里除了一张炕和一张桌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桌子和地上落满灰尘,炕上有三床被子,看着也破旧不堪。他说曾经很多进山修行的人在这个房间里落脚,而现在很久没有人住了,房间的钥匙经过各种辗转后就留在了他那里。

因为天气寒冷,出于好意他找来一些干柴把炕烧了起来,为了能有足够的热量,他往里面放了很多很多的柴。把炕烧好后他就告别回他的茅棚。

炕上实在灰尘太多了,被子都发黄了。什么清洁工具都没有,但没有办法清洁,只能这样将就了。我也实在有点儿困,裹着衣服吸着满满的灰尘味儿倒头就睡着了。

晚上12点左右,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因为感到小腿部位甚是难受,我把腿换了个位置似乎好受一点儿了,但不一会儿又开始难受起来,不管腿是伸着、蜷着,都难受。终于我还是忍着困顿说服自己爬起来看一看。我掀开被子,瞬间惊到无语:

因为炕里添的柴太多,也或许因为炕年久失修不耐用,里面的柴火竟然把炕直接烧穿了!对应我小腿部位的被子,有巴掌大的一片都被暗火燃成红彤彤的一片,挨着炕的那床被子被烧得更多,而底下的炕有盘子那么大的面积都被烧穿了!那片原本是泥巴色的炕愣是被烧成了一片通红!我赶紧起来把被子往外抱,刚把被子抱起来,“轰”的一声,被子上就由暗火变成了火苗乱窜的明火!

四床被子都烧着了,我把它们放在屋檐下,捧了几把雪把有火的地方压住,试图把被子的火熄灭,这样缝补一下以后还能用。

但是盖上去的雪没有用,被絮里的暗火一直持续地燃着。我又捧了很多雪还是盖不住。

我只好放弃。同时把炕里的没完全燃烧完的柴往外拿,瞬间整个房间烟雾缭绕,我被呛出了眼泪。

开着门窗通风,屋檐下被子的烟竟然也往房间里跑,我只好把被子拖到了院子中。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快到膝盖厚了,而天上的雪已经从白天普通的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在这寂静的夜空里,甚是好看。但外面实在冷得难以承受,我只好回到了烟雾缭绕的屋里。

然后,我裹着仅剩的一床被子坐在炕上,因为必须得开着门窗通风,很多的雪也被风拥裹着飘落到房间里。终南山顶的无名茅棚里,我忍着寒冷和烟熏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大约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屋子里的烟气慢慢地淡了下来。

一夜无眠。

终于挨到天亮。我出去一看,三床被子已经被化为灰烬,上面落了一层白雪。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脉被大雪覆盖,整个世界是那么纯然、干净,连天空都变得格外透彻,美得让人有想落泪的冲动。望着山的刹那,我似乎忘了在几个小时前刚刚经历了最难熬的生死之劫。

我去院子最里面敲开那位年轻人的门并向他讲述了昨晚的事,他说:“这么危险,你当时怎么不喊我帮忙?”

或许是因为一直不习惯打扰别人,习惯了一切独自面对。

他生起炉子说:“吃过早餐你再下山吧,这样体力充沛一些。”

年轻人从福建来到终南山,很重的福建口音,以至于有的话我得请他重复说一遍才能听得懂,他在山里已经住了几个月了,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

“你多久下一次山?”

“一两个月下一次。如果不是买柴米油盐这些基本所需,我就在房间里待着打坐念经,我不想把时间放在其他琐事上,那太浪费时间了。”

早餐是煮挂面,挂面里没有放香油和盐,而是加了一袋豆浆粉。因为水加少了的原因,豆浆和面紧紧地坨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吃这样做法的面条,口味甚是奇异。

“我不懂得煮饭,觉得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说。

吃过早餐,他送我去真子师父的住处。

白天来看,他的茅棚显得格外的矮小。

向真子师父讲述了昨晚的经过,他十分震惊和诧异,并向我致歉。我说不用向我致歉,因为出现意外并不是他的本意,好在我及时醒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发生,所以我们应该感恩上天的护佑。我拿出300元钱交给他,拜托他改天去镇里买三床被子回来给那个房间补上。

他说我送你下山。看着又湿透的鞋子,我问他家里是否有塑料袋,我好把脚裹上与冰冷的鞋子隔开。

“你的脚穿多大码的鞋?”他问我。

我答道:“37码。”

他转身进房间拿出一双女式登山鞋:“这双鞋子你穿吧,正好37码,还是全新的。”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这里怎么会有新的女式鞋?”

“前段时间一些山下的居士们发心买了一批登山鞋发放给山里的住山人,但发给我的发错了,竟然是一双37码的女式鞋。”

没想到在这白雪皑皑的深山老林,竟然有一双全新的正好是我的尺码的鞋子在等着我,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大概生命中很多的发生都是冥冥注定的吧。大到一场改变人生的际遇,小到一双穿在脚上的鞋。

我换上那双鞋,不大不小,正好是我的尺码。瞬间我的脚暖和了起来。

脚暖了,我整个人也随着感觉轻松舒展了很多。

下山的路确实很滑。雪停了下来,偶尔能听到鸟儿出来觅食的声音。

好在有真子师父在前面带路,所以我走得轻松很多。

下山路上,我们陆续遇到一些从城里过来身穿冲锋衣的驴友。长时间的冷气交织,我的头发竟然被寒气裹上了一层白霜,活活成了一个“白毛女”,这让那些驴友都纷纷回头看我。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走完了山路,走到了水泥路上,一些房屋和农家乐陆续出现。一些村民拿了扫帚出来扫雪,很多孩子拿了小车或盆子在路上玩。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让我感到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

“再走四五十分钟就到镇上了。”真子师父说。

这时,一辆警车缓缓地从下面开来,到我前面时突然停住了,一位身穿警服的警察摇下窗户问我:“请问,你是祥子吗?”

“是啊,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你上车吧,跟我们走一趟。”

真子师父一看这情形也诧异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平时可没做啥坏事,警察来找我干吗?

“有人报案了,一位男同志说他昨天与一位穿黄色羽绒服的女孩一起爬山,他今天回去见女孩还没回去,找也找不着,就报案了。你人没意外就好,坐上车跟我们去派出所销一下案吧。”